没有哀叫声,也没有眼泪。在这场暴风骤雨的洗礼中,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是要受罪的。不过,我坚信,人本无善恶之分,只是这个社会有邪恶之气,而这种邪恶之气,终将会在清风徐来之时,烟消云散。
我深信,守得石破云开,总能待到一鸣惊人之时。或许,这仅仅是一场必修课,一场令人胆战心惊的必修课。咬牙挺住,收获的必将是人生成长中美最好的回忆。
自古英雄都是一战成名,而我却因为受尽凌辱,遭受蹂躏在全连成了杀鸡儆猴的典型。不过,从那之后,同年兵对我都另眼相看,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了不起的。
持续一周未褪的熊猫脸,也成了最具杀伤力的警示,使得蠢蠢欲动的新兵蛋子们,无心再蹦跶着对抗老皮牙子们的各种刁难。
而我,也因为首开先河之后,让老皮牙子们另眼相看。为此,每逢排进攻战术训练的时候,无论是我们班长值周,还是其他班长值周,他们总会照顾我一些。在大家溜上几次规定动作之后,他们总会让我找个隐蔽的地方潜伏设卡,盯住排长、连长他们来巡回检查训练情况。然后,他们带着兄弟们躺在壕沟里晒晒太阳,享受阳光沐浴着的幸福时光。每每这个时候,一股无上的自豪感总会油然而生,我感觉自己就是全排的守护神。
有一天,我们在训练场演练着排进攻战术,跟往常一样,班长们带着各自班里人员,找好隐蔽的地方晒着太阳的时候,我继续着潜伏哨。
三月份的西北边陲,太阳当空的时候,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总会令人招架不住周公的召唤,把人带进一个美好的世界里!
和煦的风,拂过我的脸,令我有些慵懒。当我在混沌的世界里开始挣扎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人沿着小河边,穿过小树林,向我走来,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视野里的身影随着我晃动的幅度而逐渐增大,200米、100米、50米……
“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
在身影离我不到五十米时,我拉响了枪栓。
可是任凭我如何冲他大声叱喝,那人还是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眼看他就要到我跟前,我再也耐不住性子:“站住,再往前走,我就开枪啦!”
边喊着,我又连拉了两次枪栓。
“哦呼,小伙子,你枪膛上有子弹吗?”
“你别再过来了,再动一步,我真开枪啦!”
“哈哈,我是自己人,你不会开枪的。”这时,大高个立定在我面前不到十米处,停了下来。“你还不快点给我现身,我都看见你藏在骆驼刺后面了,快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一阵惊愕之后,我定神一看,吴干事!吴干事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训练场?偶地神,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到我眼前蹲下身来,用和蔼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起身跟他行了个军礼,大声喊道:“首长好!”
吴干事起身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几个月不见,精干了许多啊!”
我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呵呵地傻笑着。
“当初,在驿站的时候,说好来新兵连看你的,这一拖,时间就过去三个多月了,到现在才来看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
我把抢扛在肩膀上,显得有些难为情。不过,那一刻我真的是感动得有些稀里哗啦,虽然脑子里想着应该向首长说声谢谢关心,可是自己的嘴已经笨得战战兢兢。
“眼睛的瘀青是怎么回事?”吴干事手指着我眼睛。
“前几天打实弹射击,不小心怼到眼睛了!”
“应该打过很多次实弹射击了吧,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说着吴干事搂着我肩膀,示意我坐下聊。
我俩就地盘腿坐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你要不要来一支?”
“不了,首长,新兵不能抽烟!”
我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干事。
“那不介意我抽一支吧!”
我连连点头,表示可以。随后,吴干事掏出火机将烟点上。
“我来训练场之前,已经跟你们指导员了解过你在新兵连的表现,听说不错啊!说你把卫训的名额也让给训练成绩不好的同志了,觉悟挺高啊!”吴干事吸了口烟接着说:“你们指导员非要陪我一起来这,我没让他来,我知道,他要跟我一起来,有些话,你也不会跟咱俩在火车上一样,敞开心扉跟我聊。”
说着,吴干事将火机塞回口袋里。
“这边的伙食还习惯吗?听说你们刚来的时候,炊事班每天安排的主食都是馒头,你们浙江兵都吃不惯,是吧!”
我心想,吴干事没来过新兵连,怎么对新兵连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但心想着,自己总不能说这边的伙食不好,如果说炊事班的不好,显然对不住两细杠班长。
“首长,连里的伙食安排得挺好的,每天能吃上两餐米饭,会餐时候还能吃上红烧鱼呢!”
“哦,真的吗?会餐多吗?我就担心你们浙江兵在这天天吃馒头不习惯,所以,特意要求他们每天给你们安排米饭!”
“周末的时候,还有过节的时候,连里都会给我们改善伙食,挺好的!”
一支烟过后,吴干事边听我说着,边将手上的烟掐灭后,然后,拉着我起身。
“我今天下午就得回分区去,你安心在这训练,等下连分配的时候,我来接你去分区!”吴干事帮我拍了拍身上的草末。“听你们指导员说,你篮球打得不错,回头到了分区,有机会找你一起打球。在这边,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就找指导员去,他会帮你的,他是我以前的文书!”
正当吴干事转身要走时,我们班长在壕沟里大声下达了口令,“起立”、“立正”,一阵小跑后,他在五步之外停了下来,向吴干事行了一个非常标致的军礼:“报告首长,独立营新兵连二排正在进行排进攻演练,请指示!”
吴干事向他回了军礼,干净利索地回复他:“继续训练!”
而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深怕自己又因为没经班长允许,在潜伏哨的时候,没有履行好职责,挨他收拾。
等班长跑开后,吴干事紧握着我的手跟我道别。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目送着他远去,脑海里不禁想起刚才尴尬的情景,然后傻傻一笑,心里乐滋滋的。
“肉头,这两杆三是谁呀,是你什么人?”
也不知道十五班长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没有回答他。
“咱分区司令也就是个二杠四,这首长两杠二,应该也来头不小!”
十五班长继续问我。因为在六班给我留下的严重后遗症,我看着他,内心还是有些胆怯。“班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首长!”
“小子,你不会跟首长打小报告,说我欺负你了吧!”
“班长,他只问我新兵连伙食好不好!”
“哦,是来调查新兵连伙食的呀!”
班长听后,疑神疑鬼地看着我:“真的没问别的?”
“嗯,没问别的!”我心里暗自鄙视他,心想,你这个吃软怕硬的家伙。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万分庆幸地喃喃自语,随后,转身朝着茅房走去。
从那之后,老皮牙子们都以为我背靠着大树,没再刁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