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家屋子到老屋中间只隔了一个黑乎乎的破木门，但也就是这个破木门，生生的将祖孙之情隔开了。水李氏的女儿锦娘因为不顾闲言碎语硬是拼着新寡的名头嫁给了一无所有的李唐立，这已经让顾及颜面的水家丢尽了脸。可后来谁也没想到锦娘因为生水灵玉，难产而死，虽然嫌弃自己的女儿，但毕竟那是她水李氏身上掉下来的肉。
水灵玉的待遇就不一样了，她是外孙，又是锦娘和外人生下的种，水家不是瞧着李唐立还有可用之地，根本是不会收留这两父女。
穿过小黑门，右手边就是老屋的灶房。大儿媳李氏在屋子里忙的团团转，一旁的安氏却乐的在灶门前生火。
“大嫂，你说这玉丫头今个儿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和初雪打起来了呢！”安氏磕着手里的南瓜子，心安理得往灶膛里添着柴，还一边有些得意的盯着李氏。
李氏在围布上擦了擦打湿的手，又低着头去洗跟煤蛋似得土豆，“我哪里知道，那妮子胆子是越发大了，最近是收拾她少了，所以才敢出手打我家初雪，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
“大嫂，不是我说你！刚才在堂屋婆婆教训她的时候，你就该出手了！”
“刚才？”李氏错愕的抬起头，望了一眼脸色红润的安氏，一股无名的嫉妒油然而生。她生怕安氏看出什么来，拿起洗好的土豆，就赶紧往案头上搁，“刚才婆婆在训话，我哪里插得上嘴！”
“是啊！婆婆在这个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不过她对我还算是不错的。”
李氏闷嗯一声，不知道是被安氏故意挑衅气的，还是被她气的……
水灵玉和李唐立站在屋外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都是一凛，心里却是各自盘算起来。李唐立想着拉水灵玉进去给李氏认个错，赔个不是，可水灵玉眨巴着眼愣是将一头雾水的李唐立给拉走了。
“爹，我自有主意，你只管放心好了！”水灵玉踮起脚，凑在李唐立的耳边小声说道。
李唐立瞧着水灵玉人小鬼大的样子，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着啥。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一会小玉再做出什么事来，大不了他拉下脸来赔不是好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也没啥不好意说出口的。
进了堂屋的门，水李氏和水富贵都已经盘腿坐在炕床上了，水初雪坐在水李氏的身旁正捞着笑话，看着水灵玉走进来，笑脸顿时拉了下来，“哟，你还要吃饭呐！我瞧着你那么大的劲儿，还觉得你比后院的那头老水牛能干呢！”
水灵玉没理会水初雪的责难，倒是乖巧的喊了一声：“外公、外婆好！”
水富贵不讨厌灵玉但也不喜欢她，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又只顾坐在一旁抽起旱烟来。水李氏朝着自己身旁的空处指了指，冷冷说道，“坐着吧！”
水灵玉有些惶恐低下头，绞着自己的帕子，低声回道：“不了外婆，我站着就是，大姐说我跟后院的水牛一样，我若坐在她身边，她岂不是也和我一般。”
这话明着是说自己不敢，暗着分明就是将水初雪骂做了牛，而且还捎带上了一旁的水富贵和水李氏。
“你……”水初雪顿时脸涨得通红，攥着手心就要发难。
“好了，都少说两句，不啃声没人当是哑巴！”水富贵不耐烦的磕了磕烟锅子，“晚饭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说完他便伸腿下了炕床，穿上带着破洞的鞋子，背着旱烟袋就出了门。
“奶奶，她……”
“都把嘴巴闭上，初雪你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水初雪听着水李氏的吩咐，踏上鞋就往门口走。待到了水灵玉的身旁，她故意将身子往水灵玉那边靠去，同时伸脚想去踩她。
水灵玉早就猜到她有这样的动作，她抿唇一笑，撑着水初雪抬腿的空档，倒是伸脚横在了水初雪还未迈出去的那条腿前。水初雪被这一绊，身形顿时不稳，眼看着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大姐，你慢点！可别破了相！”水灵玉稳稳的将她扶住，小声的凑在她耳边将剩下的半句补了上，“破了相，天泽哥可不要你了！”
水初雪气的直咬唇，伸出手就在水灵玉的手腕上狠狠揪了一把。
“大姐，你揪的我好疼，灵玉刚才扶了你，是做错了么？”
“初雪，赶快去看！没吃饭都这么大声，看来你们都是不饿了！”水李氏的脸都绿了。
水初雪愤怒的瞪了眼水灵玉，转身朝着灶房跑了过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氏、安氏一人端了两个盘子上来，水初雪则拿着碗，端着锅有些吃力的跟在后头。
一盘水煮土豆，一盘素白萝卜，一盘飘着几个油花的白菜炒肉，最后还有一碟炒花生米。
水灵玉瞧了瞧，四个菜六个人吃，而且喝的还是连米都看不见的稀粥。整个炕桌上，除了那个水煮的土豆，她勉强能咽得下去，其余的简直比她当年上学的时候学校食堂的伙食还不如。
“我回来了！”清脆的声响起，同时一道淡绿色的影子娉婷走了进来。
得，又多一个人！
水灵玉打量着眼前温柔可人的女子，心里乐开了，同样是姐姐。那温顺的大舅母却是生了母夜叉，这看似跟母老虎似得二舅母怎地生出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姑娘来。
“云裳，又去听徐夫子讲课了？奶奶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子只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就可以了，学那些读书人的知识没什么用！”
“奶奶，我知道了！”水云裳腼腆的一笑，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真是个美人胚子，水灵玉瞧得都有些愣住了！细细弯弯的两道柳叶长眉，衬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鹅蛋脸，樱桃唇，怎么看怎么养眼。
“云裳，听你奶奶的话，以后不许再去学堂了，听见没有！”安氏温怒的说道。
“恩，娘，我不去就是了！”水云裳微微蹙了一下眉，旋即舒展开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水灵玉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底，她盘算着在这个家里想要地位稳固，看来是需要人帮忙的，而姑且能帮自己的怕也只有眼下这位温柔的二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