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周通和秦熙也在桌前落座了,慕容起对钱义德说道:“老板,你也来坐吧。”
“哼,你不就是想白吃我的吗,休想。”钱义德摆摆手笑道。
慕容起眼珠一转,赔笑道:“嘿嘿,铁公鸡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啊,那好,这顿饭都算在刚才那锭银子里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嗯?好小子,跟我耍心眼啊?算了,就便宜你们一回吧。”
慕容起转头对韩如雪、周通和秦熙笑道:“听到了吧,这回是老板难得出血啊,大家尽情吃吧。”
就这样,五个人坐在一起畅饮起来。韩如雪并未言语几句,独自坐在一侧,以茶代酒,脸上带着恬淡的笑,看着几人嬉闹,自幼遵从礼教的她虽然没有言语,但却也并未表现出与几位男子同席理所应当表现出的拘谨。每当慕容起向韩如雪微笑示意,韩如雪便欣然举杯,举止落落大方,且毫不失矜持之礼。
欢乐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慕容起和韩如雪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了。钱义德、周通和秦熙送他们到了店门口。
“好了,就到这里吧,不用送了。”慕容起郑重地对三人拱了拱手。
周通一脸不舍地说道:“起哥,你小心啊,等你回来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啊。”
“你看你都肥成什么样了,还想着吃呢。”从收拾好行装开始,心中便萦绕着浓浓不舍之情的慕容起闻听此言,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
钱义德说道:“你小子啊,给我跟着韩大小姐好好地混着,最好多给我带回来点宝贝,这样也不枉我对你的栽培。”
慕容起笑着点点头:“哈哈,好,一定。”
“万事小心,有缘再见,保重。”秦熙抱拳拱手向慕容起道别。
“好,你们也保重,我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大侠,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慕容起依依不舍地和老朋友挥别,与韩如雪一同踏上了前方的漫漫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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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山山脚。
“师兄,师父说那魑魅堂的余党似乎经常出没在杭州与临安附近,我们这就动身前往杭州吗?”齐路遥与段亦飞二人牵着马走到山下,齐路遥问段亦飞道。
“不错,怎么,你有别的事?”段亦飞听出齐路遥话中之意,转过身来问道。
齐路遥点点头:“是,我想去见一见我那位救命恩人,他就在居贤山附近的太平镇。”
段亦飞赞许地笑道:“好,知恩图报,君子所为也,虽然师父之命甚是紧急,不过别人既然有恩于你,你伤好了也理当去拜会一下人家。”
“没错,不过师兄放心,我只是去感谢一下恩人救命之恩,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那好,我们走吧。”说完,二人一同跃上马背,向东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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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迎客楼门口。
齐路遥段亦飞二人快马加鞭,只用半天时间就赶到了太平镇。
齐路遥跃下马背看了看迎客楼侧面的街道:“师兄,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我就是在那边的侧门被恩公救起的。”
段亦飞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去打听一下吧。”说完也从马背上跃下来。齐路遥当先走进门去,向钱义德抱拳施了一礼,问道:
“请问掌柜,你们店里可有一位叫做慕容起的伙计?”
钱义德打量了一下二人,小心地问道:“你们…找他有事吗?他已经不在这干了,今天早上刚走。”
齐路遥一愣:“这…那请问周通还在吗?”
“他倒是还在,你…要找他?”
齐路遥点点头:“不错,麻烦您叫他出来,我有事相询。”
“好,二位爷坐下等吧。小二,上茶,然后给我去后面把周胖子找出来。”
“哎,好嘞。”
片刻之后,周通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齐路遥,惊喜地说道:
“哎呀,你不是齐兄弟吗,你伤好了啊?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起哥早上才刚走。”
“是吗,那请问周兄弟,慕容兄他去哪了?”
“他啊,他和一位姓韩的女侠一道去临安了。”
齐路遥一皱眉,疑惑地问道:“去临安了?他去临安有什么事吗?”
周通想了想说道:“他只是说要送韩女侠回家,顺便去临安玩。”
“那…就是说没有确定的地点了?”
周通点了点头,齐路遥沉思了一会之后,遗憾地说道:“那好吧,谢谢周兄弟,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啊?你再留下坐一会儿吧。”
齐路遥摇摇头:“不必了,我还有急事,周兄弟,再会了。”说完,便与段亦飞一同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待两匹马远去,周通方才醒过神来,一回头正看见钱义德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顿时不禁打了个冷战:
“老板…那我回去了。”
“打烊以后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和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现在马上去干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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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路遥在马背上问段亦飞道:“师兄,这该怎么办呢?”
“既然慕容兄弟去临安了,我们正好也要到杭州与临安附近,不如我们直接往临安去,如果路上赶上更好,如若没有碰见,我们到临安城再打听也不迟。”
“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临安那么大,要找慕容兄弟那样一个外乡之人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段亦飞思索片刻后说道:“若说一点线索也没有…其实也不尽然。周兄弟不是说他是要送一位姓韩的女侠回家的吗,既是女侠,自然习武,在我印象之中临安仅有一个习武世家是姓韩的,就是江湖上名声十分响亮的升龙镖局。而那升龙镖局的主人兼总镖头韩风大侠膝下便育有两女,所以我猜那个姑娘可能是韩风大侠的千金,当然,事无绝对。不过这也可作为一个线索,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总之我们先往临安去吧。”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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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慕容起和韩如雪前一日傍晚赶到了一个小村,在一间比较干净的客栈落脚。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慕容起见韩如雪还未来叫他出发赶路,便来到她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如雪姑娘,你起来了吗?”
“啊,是慕容大哥啊,请进吧。”
慕容起推开门,见韩如雪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茶杯。慕容起走进房中,问道:
“你起来了啊,怎么没去叫我呢,今天不赶路了吗?”
韩如雪似乎没什么精神:“如雪有些不舒服。”
慕容起很是惊讶,走到韩如雪身边,弯下腰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她的脸有些泛红,慕容起用手背贴在韩如雪的额头上试了试:
“呀,有点热,你生病了吗?”
韩如雪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最近几年不经常生病的…可能是我不经常赶路的缘故吧…歇息一会应该就会好了。”
慕容起直起身来正色道:“那可不行,得病了就要医治,再小的病如果不注意也可能留下大问题的,别看我们这些给人家干活的小伙计赚得不多,可当我生病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对自己吝啬的。”
韩如雪淡淡地笑笑,点点头说道:“嗯,那好吧,那麻烦慕容大哥给如雪买些医治伤风的药吧。”
慕容起疑惑道:“伤风?这盛夏的天气应该是不会伤风的啊,该是水土不服吧?”
韩如雪说道:“如雪自幼体质便不是很好,不论寒暑,都有可能会伤风的…”
慕容起微皱起眉头:“真的吗?那…这样吧,我去找郎中来给你看看,免得买错了药。”
“那样太麻烦慕容大哥了吧…”
慕容起笑着摸了摸韩如雪的头:“没什么的,你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先叫人给你准备些。”
韩如雪刚要开口,却似是发觉什么,有些慌张地向后缩了缩头,慕容起一愣,见韩如雪眼神闪烁,脸颊飞起一朵红云,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也急忙把手收回:
“呃…对…对不起…”
韩如雪红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如雪没有胃口…不用麻烦了…”
“不吃东西可不行啊,我让他们给你煮些白粥,你多少喝一点吧。”
韩如雪犹豫了片刻,虽然她确无胃口,但终究没有拂逆慕容起的好意:
“那…那好吧。”
慕容起笑着点点头:“嗯,那好,那我去找郎中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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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慕容起便已将郎中请来,郎中为韩如雪诊过脉之后,对慕容起说道:
“尊夫人是偶染风热,并无大碍。”
韩如雪闻言惊讶得怔了怔,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咳了起来。慕容起也是尴尬地笑笑:
“先生怕是误会了,我是她兄长,她是我妹妹。”
“哦,实在抱歉,是在下失言了。令妹的病不难医治,我这就为令妹开两副药,服下之后,只需静养半日便可复原了。”
“好,那麻烦了。”
“哪里,公子客气了。”
郎中说完,提笔写下一张药方,慕容起将诊费付给郎中后,送他离开了房间。回到房里之后,慕容起偷偷看了看韩如雪,她正低着头沉默不语。慕容起尴尬地站了片刻,随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方,轻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伤风了啊,幸好我没有自作聪明。”
韩如雪淡淡地笑笑:“其实如雪也只是久病成良医的,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了。”
慕容起看了看坐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惫的韩如雪,微皱眉头问道:
“原来你身体这么差啊?”
韩如雪摇摇头:“没有,如雪小的时候体质的确不是很好,不过我在武当山习武多年,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天气不太差,是不会生病的。这次可能只是因为我很多年没有这样赶路了,所以有些不适应吧。”
慕容起看着她稍显疲乏慵懒的笑脸和柔弱的身体,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怜惜,语气也不经意间变得温柔了些:
“还好我厚着脸皮要跟你去临安,不然…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了。”
韩如雪笑着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对不起…给慕容大哥添麻烦了…”
慕容起摆摆手:“哎,这是什么话。好了,我去抓药,你先休息吧,我让店小二煮的粥马上就会送来了,你一定要喝光哦,我回来要检查的。”
韩如雪莞尔:“嗯,知道。”
慕容起便又跑出去买药,片刻,便风风火火地把药买了回来。慕容起来到韩如雪房中,见韩如雪正坐在床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便笑笑说道:
“嗯,这样就对了,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就不会感觉不舒服了。”
韩如雪也笑笑:“如雪知道了。”
“那好,我去煎药了。”
韩如雪很是惊讶:“啊?那要很久呢,很费神的,交给小二去煎吧。”
慕容起认真地摇摇头:“不行,这煎药的火候和时间都很重要的,一连一个多时辰都不能离开人的,这小店里就一个小二,他那么忙,很容易出错的,还是我自己去比较放心,你就不用在意了,这一碗粥都要喝光哦。”
“哦,好吧…那真是麻烦慕容大哥了。”
慕容起摆摆手:“嘿嘿,不用跟我客气。”说完,便又跑去煎药了。韩如雪目送慕容起跑出房间,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热腾腾的粥,红着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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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正午。
“如雪,你好些了吗?”慕容起坐在韩如雪房间的桌前问韩如雪道。
坐在床上的韩如雪点点头:“嗯,如雪病得很轻,吃过一次药,喝过一碗热粥,出了些汗就完全好了。”
慕容起长舒一口气笑笑:“那就好,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韩如雪笑道:“今天真是麻烦慕容大哥了。我们吃过饭接着赶路吧。”
慕容起摇摇头:“算了,你的病刚好,就歇息一天好了。”
韩如雪闻言,微蹙起秀眉,稍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如雪…如雪有些想家了…”
慕容起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唉…离家那么久,而且又生了一场病,想家也是正常的…真是羡慕你…”说到这,慕容起急忙收起那一丝还未完全流露出的悲苦,对韩如雪笑笑说道,“啊,那好吧,我们接着赶路,不过路上你一定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再生病了。”
韩如雪点点头笑道:“嗯,好,如雪一定会注意的。”
“我们吃些东西再走吧,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路上会饿的。”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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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临安城城门前。
“慕容大哥,你看,这就是临安城了。”韩如雪兴奋地指着临安城的城门对慕容起说道。
慕容起看着城中热闹的街市赞叹道:“哈,这里果然比我们太平镇繁华多了。”说着,慕容起又转向城外,“而且这临安四面环山,三面环水,可比太平镇风光更美啊。”
听到慕容起真心的赞叹,韩如雪一向恬静的脸上也稍稍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欣喜地笑道:
“那是当然了,慕容大哥,我从小就在这长大,这里我熟得很,我这就带你好好地逛逛吧。”
慕容起笑了笑,回身对韩如雪摇摇头说道:“我看呐,你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韩如雪一惊,有些急切地说道:“呀,我都忘了,我得快点回家了,我已经晚了两天了,爹娘一定急坏了。慕容大哥,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把你介绍给我爹。”
“好啊。对了,如雪,你…能不能跟你父亲说说,让我…留在你们家的镖局当个镖师什么的?”
韩如雪闻听此言,顿时一脸的为难:“这个…恐怕…不行。”
慕容起闻言一怔:“啊?为什么?”
“爹爹和哥哥选镖师很严格的,慕容大哥你的武功…而且爹爹从来不让娘还有我和妹妹这些女子插手镖局之事的。”
慕容起脸上涌起了一阵失落的神色:“这…唉…那算了,我们走吧。”
片刻之后,临安城南,升龙镖局门前。
升龙镖局,其实应该称为韩府,光从府门看就不是一般的阔气,门前两侧挂着两面黑底红边的锦旗,其上都以金线绣着一条盘旋腾空、破云而起的金色巨龙,是升龙镖局的镖旗也是标志;而匾额上的鎏金大字“升龙镖局”更是以飘逸的行书将升龙镖局的霸气挥洒得淋漓尽致。慕容起和韩如雪走到门口,门前的家丁走上前来问二人道:
“二位,请问你们可有拜帖?这是韩总镖头的家宅,若有保镖的需求,请移步城中大街上的升龙镖局总部…”
韩如雪笑道:“呵,真是辛苦你了…我爹爹可在家中吗?”
家丁听了这话,很是诧异地看了看韩如雪,片刻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哎?大…大小姐?您是大小姐吧?”
韩如雪笑着点点头:“是的,麻烦你告诉爹爹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通报。”家丁急忙跑向院里,边跑边喊,“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片刻之后,从院中走出一中年人,中年人蓄着一缕胡须,仪表堂堂,步伐稳健,一身凛然正气。
“爹爹。”韩如雪笑着跑到那人面前。
中年人轻轻拍了拍韩如雪的头笑道:“雪儿回来了啊,几年不见,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师父还好吗?”
韩如雪笑着点点头:“嗯,他老人家的身体和爹爹一样好。”
“你怎么晚到了两天呢,都把我和你娘急坏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韩风的威名虽然遍及全中原,但此刻站在韩如雪面前的,也仅仅是一个爱女心切的慈父而已。
韩如雪摇摇头,娇俏地笑道:“多谢爹爹关心,雪儿没出什么事。啊,对了,慕容大哥。”说着,转过身招呼慕容起,“这就是我爹爹,人称升天巨龙的韩总镖头哦。”
“哦?这位是?”韩风这才注意到衣着打扮毫不起眼的慕容起。
慕容起上前,抱拳向韩风深深施了一礼:“在下慕容起,见过韩前辈。”
韩如雪笑着看了看慕容起,转回身对韩风说道:“爹爹,雪儿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山贼,是慕容大哥救了我,还把那些山贼抓起来送到了官府呢。”
韩风似乎隐隐有些疑虑,却被他近乎完美地用礼貌的笑容掩饰住:
“哦?这么说也是位少侠了,年少有为,好。那慕容少侠的武艺修为想必是极其高深了?”
“这…”韩如雪一双秀眉微蹙,转头看向慕容起。
“哪里,晚辈的微末道行在前辈面前不足挂齿。”慕容起此时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仍是礼貌地施礼答道。
韩风点点头笑笑:“哈哈,少侠谦虚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寒舍小坐吧。”
“多谢前辈。”
韩风转过身走进院中,慕容起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慕容大哥,怎么了?”细心的韩如雪看到慕容起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慕容起摆摆手:“哈…没什么,走吧。”说完,提心吊胆地跟韩如雪一起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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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十分气派,由正南的府门走进院中,绕过照壁便是如习武场一般宽敞的前院,院中布置得简单而庄重,仅在路的两侧对称栽种着几棵劲松。韩府前院的前厅及东侧院的厢房是用来处理镖局要事以及府中日常事务的,由于韩风不仅是镖局主人,而且也亲任总镖头,所以虽然升龙镖局多年前壮大之后,未免给家人带来不便,繁杂的生意事务已在临安另设了一处“升龙镖局总部”来处理,但许多重要事宜还是在韩家府上商议的,所以韩府的门面和前院看起来不似寻常人家,而与镖局无异,而门外本应改做“韩府”的匾也因此从未换过,仍是“升龙镖局”四字;西侧院的南北两侧则分别是男女佣人的房间,其间还有厨房、柴房等。正对着府门的大房间就是前厅,前厅背靠的那堵墙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洞月洞门,是通向后院的。此二门之内绝对可说是别有洞天,这里与其说是后院,倒不如说是一处小园林,与前院简单质朴且肃穆威严的装饰布置大相径庭,只有走进后院,才能看出,这韩府并非完全是作为镖局之用的。
韩府后院比前院大出数倍,草木掩映间,不见边际,如同园林一般气派;其间奇花异草无数,虽未养鸟,树丛间却可闻阵阵鸟鸣此起彼伏;院中有一个凉亭,这亭很大,与其称亭,不如称为无壁的小阁,此亭长宽皆两丈有余,很是宽敞,四根朱红色亭柱上雕着金色的凤凰鸟,亭四周围以三尺高的镂空栏杆;亭周围装饰着淡粉色的纱帘幔帐;凉亭门前的立柱上挂着一对桃木楹联,上联是“百鸟朝凤凤舞九天祥云至”,下联书“万木迎春春临大地紫气来”,亭上挂着一块匾,上书三个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大字:“凤春亭”;亭中央安放着一张汉白玉的石桌,周围还有四个同样材质的石凳;凤春亭雕梁绘栋,梁上的彩绘皆是民间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连亭中石桌石凳都雕有栩栩如生的浮雕;凤春亭西侧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中央的石台上安放着鲤鱼跃龙门的石刻,池中其它方位亦有许多造型各异的奇石;池水清澈见底,许多鲜红的锦鲤在池底的水草中悠闲地游着。后院房屋分为东西两侧,西侧几间是客房,东侧则全都是韩家人的居室以及书房等等,其中有两栋精致华美的阁楼,是府中两位千金的闺阁;东西虽然有小径相通,却相距甚远,且满院无论东西,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旁皆列满草坪花树,每间房都如同深藏在幽径深处,幽寂雅致,彷如仙境,当然同时也可以避免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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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前厅。
前厅中,内侧的角落有一个角门,门内是内堂,是韩风平日与镖师或重要顾主商议机密要事之处,所以无论有人无人,那角门始终是关着的。前厅的外堂中,上首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和一把太师椅,厅中两侧各有两张红木方桌,每张桌旁又各有两张红木椅。韩风没有坐在上座,而是坐在了厅左侧的一张桌旁,慕容起胆战心惊地坐在韩风对面,韩如雪则站在了韩风身后。
韩风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对慕容起说道:
“慕容少侠,听小女描述,她在路上遇见山匪,是拜少侠所救。小女的武功是武当派张怀理道长所授,连她都无法对付的对手竟被少侠你所擒,想来少侠你的武功一定不俗了,可否告诉老夫,少侠你师承何处啊?”
“这个…”慕容起紧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韩风见慕容起面有难色,便笑笑说道:“是否不便透露?那是老夫多嘴了。”
慕容起急忙借机掩饰:“哪里,前辈言重了,只是实在是不方便说。”
“既然少侠为难,那老夫就不多问了。那么,慕容少侠这次来临安是有何要事吗?”
“没有,只是晚辈…帮助令爱擒获山贼之后,见她没有江湖阅历,怕她独自一人赶路会遇到危险,就送她回来了,正好晚辈没有来过临安,也想顺便来游历一番。”
韩风点点头:“哦,是吗,那少侠应该还没有落脚之处吧,不如就在寒舍小住几日吧,不知少侠意下如何啊?”
慕容起笑道:“啊,那自然好,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好,来人呐,为慕容公子准备一间客房,带慕容公子去休息。”
一名女仆走进厅中:“是,老爷。慕容公子,请随我来吧。”
慕容起起身施礼道:“多谢前辈,那晚辈就暂且退下了,告辞。”
“好。”
慕容起跟着女仆走出了前厅。韩风对身后的韩如雪说道:
“雪儿,你也坐吧,赶了几天的路,你一定也累了。”
“是,爹爹。”韩如雪依言,坐在了韩风身边桌旁的另一张椅上。
韩风转头问韩如雪道:“雪儿,你从小就不会说谎,实话告诉爹,那个慕容起真的救了你吗?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像出自名门正派之人,虽然看起来习过一点武,不过从他的气息和步法看来…莫说高深,就连初窥门径也算不上,却也不像是深藏不露,反倒像极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韩如雪十分认真地说道:“爹爹,慕容大哥真的救了雪儿,雪儿坐的马车在路过居贤山附近的时候被山贼给劫住了,雪儿还没有下车,这情况就被慕容大哥撞见了,他马上挺身而出,对付那群山贼,为此差点就被山贼给伤了。虽然他的武功不高,但是在他们的镇上却是有名的喜欢行侠仗义的大侠呢,可是他自己却因为喜欢打抱不平而被他做工的店里赶了出来,雪儿见他无处落脚,这才带他来临安。”
韩风轻抚胡须想了想:“嗯…虽然武功不济,但是对于为侠之人,武功才是步入末端微不足道的,难得的是一颗侠义之心,若他的为人真如你所说,倒也真是难得。不过他也可能是在骗你,你出落得亭亭玉立,却还涉世未深,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你虽然自小聪慧,武功也不弱,但是过于单纯善良,若是碰见诡计多端的坏人,也难免没有闪失,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雪儿知道了。不过雪儿相信慕容大哥,他决不会是坏人。”韩如雪眼神坚定地对韩风说道。
韩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唉…你这样要爹怎么放心呢…好了,先不说他的事了,你母亲听说你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你快去见见她吧。”
韩如雪笑道:“好啊。嗯…对了,爹爹,慕容大哥说他想在我们家作一位镖师,爹爹你…同意吗?”
韩风怔了怔:“哦?是他的意思吗?那也可以,不过和其他人一样,想留在这里作镖师,都要先与一位副镖头比试武艺,只要十招之内不败便可以了。”
韩如雪微蹙秀眉:“可是…爹爹,虽然慕容大哥武功不太好,不过爹爹你可以教教他嘛,他是雪儿的朋友啊,雪儿向爹爹你求情都不可以吗?”
韩风闻言抚须笑了笑:“哈哈,雪儿啊,走镖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使,若是武艺不精,万一被匪徒劫镖,非但镖物要丢失,恐怕连镖师的性命都难保,这可是为你朋友的安危考虑,并非爹爹严苛,也绝非是爹爹驳雪儿你的面子啊。”
韩如雪自知这下是彻底无法反驳了,便嘟起小嘴喃喃道:
“哦…那…那好吧…对了爹爹,妹妹和哥哥呢?”
“霜儿也再有半月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冰儿亲自去押一趟重要的镖,过不了几天也能赶回来了。”
“哦,那可太好了,那我先去见娘了。”韩如雪兴高采烈地出去了,韩风则独自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这个丫头啊…不过…教他武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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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韩府客房,房顶。
慕容起仍然保持着夜半在屋顶“夜观星象”的习惯,就像这样真能看出什么似的。自从那次看到流星的第二天遇见并且搭救了齐路遥之后,他更坚信星空能预示世事这个传说是有道理的。
慕容起呆呆地仰望着星空,没有发现一人正从前院往客房走来,那人走到慕容起所住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慕容少侠,你睡下了吗?”
慕容起这才回过神,向房下喊道:“我在这呢,是谁啊?”
韩风的声音传来:“是老夫,慕容少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啊,是韩前辈啊,不好意思,我在这里看星星呢。”慕容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梯子上爬下来。
韩风睥睨着慕容起:“慕容少侠…好兴致啊。”
慕容起尴尬地笑笑:“前辈见笑了,我只不过想看看明天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韩风闻言,很是好奇:“哦?慕容少侠竟然会占星之术?”
慕容起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听到传说,好奇而已,而且我觉得这占星术挺灵的,我虽然看不懂,但是有时候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天上都会出现点奇怪的状况。”
“是吗?这么说少侠是遇到过什么事情?”
慕容起挠挠头,仔细地斟酌了一番,觉得在齐路遥那里学到武功的事还是不说为妙,便稍显犹豫地说道:
“这个…这个不好说。”
韩风并未在意:“哦,哈哈,那是老夫多嘴了。对了,我看少侠你…似乎不会轻功?”
“啊?”慕容起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看那架梯子,后悔不迭。
见慕容起神色有异,韩风面色顿时严肃起来:“轻功这等雕虫小技,慕容公子竟也未习得吗?该不会是没有兴趣吧?”
慕容起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后脑阵阵地冒着凉风,头发几乎都要竖了起来:
“这个…我,我…”
韩风突然神情冷峻,满脸质疑地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师承?你为何欺骗老夫?你跟我女儿来到我府上到底所为何事?我出于礼节留你在府上,你竟然一句也不推辞就答应留下来,难道是有何企图?”
其实武林中许多修习硬功的中小门派,其弟子大多不会轻功,甚至许多同样以硬功为主的名门大派也是一样,就连少林寺中的年轻武僧,不会轻功的也大有其人。但慕容起江湖阅历浅薄,更兼他本就心虚,而且韩风这几句话虽然简短,但声音中蕴含内力,连附近的树叶都被震得“沙沙”作响。这样一来,慕容起早被震得方寸大乱,被吓得连连后退:
“前…前辈,我…我不敢欺瞒您,我的确没有拜师,没真正学过武功,我在此之前只是一个客栈里的小伙计,哪里去学什么武功。但是我没有骗您,我一直…也没敢说我拜过师。我送令爱回来只是希望您能赏我点钱让我填饱肚子,我顺水推舟赖在您府上是因为我没有地方去,我救令爱那时就已经被打工的店里赶了出来,我抓住那些山贼的赏银又被县官给贪污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韩风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既然没学过武功,又如何能救得了我女儿,莫不是你和那些山贼串通好了,想要欺骗我女儿?若真是如此,你反而却又将他们送去官府,岂非不义之人?”
慕容起拼命地摇头:“没有,我绝对没有和那些山贼串通,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山贼了。我虽然没有拜过师,但是我一个朋友指点过我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就在城里打抱不平,结果因为招惹了山贼,老板不敢再留我,就把我赶了出来,我苦于无法谋生,就动了抓贼换赏的念头。那天我碰见山贼劫道,一心只想着抓住那个山贼头目换赏钱,谁想却因为江湖阅历浅薄,一时疏忽大意,险些被那一众山贼乱刀砍死,多亏令爱出手相救我才逃过一劫,与其说是我救了令爱,倒不如说我被令爱救了一命,至于她为何说是我救了她…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韩风背着左手沉吟片刻,突然身形微动,已至慕容起身前,用右手抓住慕容起的左肩,又顺次重重地握了握慕容起的手肘、手腕。慕容起大惊:
“前辈,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欺瞒!”
韩风松开慕容起的手腕,转过身背对慕容起,无声地微微笑了笑,厉声对慕容起说道:
“既然如此,我暂且相信你了,你既然无处容身,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你若敢做出什么危害我镖局及我府上任何人的事,我韩风绝不会轻饶你。”
“多…多谢前辈…”
韩风没有再发一言,负手缓步走出了后院,慕容起的腿顿时软了下来,坐倒在地上,眼神空洞。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道:
“我…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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