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杨广大叫了一声:“好!”常再新掌法奇快,虽然出了十九招,但前后相继,就如同十九只手掌同时发出一招,将邱明笼罩在掌影之中。
只见邱明临危不乱,身体如同一只陀螺般转了起来,常再新掌风虽然凌厉,但每一掌将要碰到邱明身体之时,都随着剧烈旋转之势被化了开去,总共十九掌里没有一掌打中邱明。
常再新知道邱明武功高强,这十九掌本就没存退敌之心,收掌回身,正要再出招,邱明忽然向他转了过来,伸平左臂,借着旋转之势抡向常再新。
常再新运足内力,竖起右臂架住邱明,邱明旋转之势戛然而止。
但邱明早有准备,立刻抓住常再新右臂,往下一压,右腿向后飞起,将身体拧成一团麻花,从背后反踢向身前,脚尖直取常再新面门。
杨广见邱明和常再新明明相对而立,但脚却从身后拧着倒踢向前,这一招怪异中带着绝妙,不由又叫了声好。
常再新右臂被邱明抓住,躲闪不得,于是沉身吸气,左掌上翻封在眼前,脚掌相交,常再新右手一扬,将邱明推了出去,自己顺势向后飘出。
邱明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双掌一错,猱身又上。两个人进天机悬之前在江湖上就是成名的高手,常再新刀掌双绝,一向以招数奇快著称;邱明的湘西万鬼门则是身法奇诡,神鬼难测。这番两人以快斗奇,以奇打快,一个出掌如疾风,一个身法似鬼魅,斗在一起难分难解,翻翻滚滚地竟斗到了一千招,直看得杨广和杨林矫舌不下,台下群臣目瞪口呆。
斗到第一千两百招,常再新忽然变招,猛地收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邱明愣了一下,随即也收住了势。
常再新缓缓推出一掌,去势极慢,邱明甚至还有余暇挠了挠脑袋。邱明见这一掌如此缓慢,别说是他,就算是个三岁小孩也能轻易躲开,他反而不敢躲避,深怕后面还跟着什么厉害的后招,于是运足全力,也是一掌推了出去。
双掌相交,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邱明只觉得触手空空荡荡,常再新竟然没有使出一丝内力,他这一掌全力打出,只怕要把常再新打得筋断骨折。
邱明大吃一惊,他倒不在意将常再新打伤,但是在杨广寿宴上伤人,总归不吉。邱明的武功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收发随心,这时不及细想,连忙收力。
劲力刚收,邱明就觉得常再新的内力如潮水般涌来,天机悬副司心头一凉,暗道:“不好,上当了。”常再新的内力如同一只手在邱明身上轻轻一推,随即收回,不伤邱明分毫,但邱明自己的内力倒流,反扑过来,将他一下震飞出去,落到台下,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杨广看得分明,大声拍手,道:“好!常总司有勇有谋,果然厉害。”常再新面上居然浮起一丝惭愧,道:“邱副司武艺高强,臣若不使诈,万难得胜。”
邱明内息倒流,在体内冲撞得十分一阵难受,躺在地上过了片刻才缓过劲来,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惨白的脸上倒是十分坦然,道:“赢了就是赢了,我内力不如常总司精纯,就算真的硬碰硬对掌,也讨不了好去。”
原来常再新和邱明武功相仿,功力相若,一个快一个奇,本来很难分出胜负。常再新为了取胜,故意缓缓出掌,引得邱明生疑,不得不和他对掌。
但二人内力相差只在分毫之间,纵然对掌中常再新能占上风,也不见得立刻就能分出胜负,于是他索性不使内力,邱明果然中计,收力时被他借势一推,立刻败下阵来。
邱、常二人虽然互不相服,但都佩服彼此的武功,这次一过招,更是对对方敬佩有加。
杨广道:“不错,输赢已分,常卿家的武艺朕是知道的,就算再斗一千招,邱卿家也未必能赢。”常再新听杨广这么说,阴沉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得色。
杨广举起吞龙剑,环顾四周,道:“还有哪位卿家想争一争这大隋第一勇士的名号?靠山王,你的武功也高明得很,如今邱卿家败下阵来,这紫微殿外除了你,想必也没有人能和常卿家一较高下了。”
杨林笑道:“臣这点微末功夫,怎能和常总司相提并论?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再说吞龙剑是臣献给陛下的礼物,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他这话听起来谦虚,但最后一句话分明是说我杨林如果出手,吞龙剑非我莫属,常再新听得心中有气,将头一扬,傲然看向杨林。
杨广不愿勉强杨林,拍了拍手中的吞龙剑,道:“既然如此,这大隋第一勇士的名号……”
“陛下,臣想向常总司讨教一二。”群臣中忽然有人说道。杨广打眼望去,只见一个红袍紫带的年轻人越众而出。
这年轻人身形魁梧挺拔,足有七尺多高,身上筋肉虬结,将一袭大红色的朝服绷得紧紧的,再加上他仪表堂堂,相貌非凡,一身骁武之气令人侧目,杨广心中先叫了一声好。
“这位卿家是……”杨广觉得这年轻人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一名老臣上前行礼,磕了个头,道:“回陛下,这是犬子CD,让陛下见笑了。”
杨广看了看那名老臣,眯着眼睛想了想,恍然道:“是宇文卿家。”
这名老臣复姓宇文,名化及,是追随先帝打下大隋基业的上柱国、褒国公宇文述之子,杨坚在位时宇文化及追随杨广,杨广登基后封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后宇文化及因私自和突厥通商被杨广罢为庶人,三年前宇文述病故,杨广念及宇文述开疆拓土的功绩和宇文化及追随自己的情分,便让他承袭父爵,封了个闲职,一直没有重用。
宇文化及如今也是苍颜白发,垂垂老矣。杨广自过了五十岁,渐渐多生感慨,这时见到宇文化及的老态,心中不免有些怜悯,道:“褒国公近来身体可好?这是你的儿子?”
宇文化及又磕了个头,道:“多谢陛下挂念,老臣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一旁他的儿子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臣宇文CD叩见陛下。”
杨广抚掌道:“你这儿子倒是生得仪表堂堂,相貌非凡,他也会武功?”
宇文CD道:“大隋以武立国,臣以陛下为榜样,自幼练习武艺,如今也粗通些拳脚兵刃。大隋第一勇士之名臣不敢妄想,但见常总司武艺高强,想请他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杨广见了自己做亲王时的旧部,心头涌起一阵亲切感,又听这相貌非凡的宇文CD说话恭敬谦虚,更是欢喜,连声道:“好,CD啊,你现在官居何职?”
宇文CD道:“臣在父亲的府上做洗马都尉,官居从六品。”
杨广道:“堂堂褒国公之子,只做个从六品的都尉,成何体统。朕瞧你的相貌仪表,他日定是栋梁之才,先封你做个正四品骠骑将吧。”
常再新面色阴沉,冷眼瞧着这君臣三人的对话,擂台下的百官中有一个人也跟常再新是一般心思。
相和鼻孔中出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又来了,长得好就能封官。”
宇文CD道:“陛下,臣无寸功在身,不敢领封赏。待他日提枪上阵,替陛下肃清四野,那时请陛下再封。”
杨****言更加高兴,道:“好,说得好。不过CD啊,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了,国公之子领个四品的官职也合情理。既然你为人谦虚,朕也不勉强,这样吧,你不是想向常总司请教吗?常总司的武功在我大隋也算是举国罕见,你若是能在他手下走满一百招,这个四品骠骑就算得上是当之无愧了。”
杨广知道常再新武功奇高,普天之下能胜得了他的没有几人,宇文CD虽然器宇轩昂,但公爵之后,自小养尊处优,肯定不是常再新的对手,因此给他定了个一百招的限制。
宇文CD道:“谢陛下隆恩。”随即跳上擂台,向常再新行了一礼,道:“常总司,下官得罪了。”
常再新还没回答,底下邱明先大叫了起来:“陛下,这不公平。”
杨广眉头一皱,道:“怎么不公平?”
邱明虽然不服常再新,但是二人同是天机悬主司,有什么矛盾关上门来自己解决,对外的时候倒是颇为一致,不愿让天机悬在皇帝面前栽了面子,便道:“常总司与臣拼斗了一千多招,内力劳损极大,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普通武夫也可在常总司手下走个十几招,更何况宇文大人年富力强,如此魁梧。陛下这时候定下一百招的限制,对常总司可是不大公平。”
宇文CD道:“陛下,邱大人所言甚是,臣虽不才,也不愿意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杨广点头道:“那邱副司意下如何?”心中对宇文CD更加喜爱。
邱明道:“先找人和宇文大人打一场,让宇文大人也损耗些气力。”
杨广向群臣道:“那么谁愿意和CD先战一局?”群臣见杨广对宇文父子的态度,知道杨广甚是喜爱这对父子,这时打败了固然丢脸,胜了宇文CD也没有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有人愿意做。
邱明本想替常再新先打一场,挫挫宇文CD的威风,但微一提气,就觉得胸中内息凝滞,显然是刚刚和常再新对掌时打乱了内息,这时还没调匀,实在动不了手。
杨广见无人应答,沉吟道:“这可难办了……”邱明忽然心中一动,道:“陛下,臣举荐一个人。”杨广讶道:“哦?能入邱副司的法眼,是什么样的人物?”
邱明道:“刑部从五品侍郎,齐遥光。”
此言一出,刑部的众官员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齐遥光。天机悬虽然也是朝廷机构,但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行事独断,与三省六部主司官员都没有什么来往,齐遥光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侍郎却屡次三番和邱明扯上关系,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齐遥光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邱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广倒是记得齐遥光,道:“齐遥光?他不是恩科学子吗?怎么?他也会武功?”
邱明得意地一笑,道:“他原先是不会武功的,不过他资质上佳,拜了臣为师,如今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杨广奇道:“有这种事?朕倒要仔细瞧瞧了,齐卿家。”
听到杨广召唤,齐遥光只好越众而出,走到御前行了个礼。
杨广道:“邱副司如此夸赞你,你就和CD比试一二,让朕瞧瞧。”
齐遥光不敢抗旨,走上了擂台。常再新看了齐遥光一眼,确实觉得身上气息不继,手都有些抬不起来,这时和人动手定然吃亏,便向邱明点了点头,跃下台来。
邱明自忖齐遥光虽没有正经练武,但是他资质奇高,跟自己学过几手,自己给他的秘籍他只要翻过几页便会大有进境。宇文CD是世家公子,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就算习武也吃不了勤修苦练的苦头,齐遥光怎么也能和他战上百来回合,那时候常再新再出手就不怎么吃亏了。
宇文CD向齐遥光拱了拱手,道:“齐大人,请。”
齐遥光还了一礼,随即拉开架势,却不发招。杨广看两人礼敬有加,打得文绉绉的,心中好笑,道:“二位卿家,你们是比武还是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