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怀里的小翠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齐二吓得六神无主,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不停念道:“杀人了……杀人了……”
齐遥光又惊又怒,道:“恶贼,他可是朝廷命官!”
九爷放下晕倒的小翠,淡淡地道:“朝廷命官又怎样,你给我记好了,九爷杀他是为了激你习武,他这是因你而死。”
齐遥光咬牙道:“天机悬也是朝廷官衙,你……你怎么……”
九爷缓缓走下了台阶,道:“天机悬和你们可不一样。”走到齐二面前,抬起手掌,又问齐遥光道:“你学是不学?”
齐二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给九爷磕起了头,哭道:“好汉饶命,大爷饶命!”一股骚臭传来,齐二裤子上一片潮湿,竟吓得尿了裤子。
看着齐二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惊惧,额头磕出的鲜血染红了白发,齐遥光一口钢牙险些咬碎,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道:“我学!”
九爷拂袖掩鼻,哈哈大笑,一脚踢开齐二。
天空中忽然传来扑棱之声,九爷皱了皱眉,呼哨一声,片刻之后一只信鸽飞了下来,落到九爷臂上。九爷解开鸽腿上的信筒,展开一张小纸片,读后摇了摇头,向齐遥光道:“今日就在你这县衙歇息一晚,你夜里照我传你的吐纳之法练功,明日一早若是没有进益,这老头就得死在你面前!”说着一指齐二,齐二再度被吓得磕头不止。
齐遥光咬牙道:“恶贼,我定会用你的武功亲手杀了你。”
九爷摆了摆手,再不说话,扛起晕倒的小翠进了后堂。齐遥光呆立良久,叹了口气,和齐二一起把董师爷的尸首抬出去埋了。
次日一早齐遥光就被九爷叫了起来,九爷扔给他一个包裹,道:“收拾几件衣服,早点上路。”
齐遥光奇道:“上路?去哪里?”
“九爷公务繁忙,不可能总呆在济阴,你要学功夫当然得跟着九爷走。”
齐遥光接过包裹道:“我跟你走了,你就能放过齐二叔?”
九爷摸了摸下巴,道:“那是自然,不然别说那老头,你整个县衙都留不下一个活口。”
齐遥光打了个寒噤,道:“昨天那姑娘呢?你没把她杀了吧?”
九爷惨白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道:“怎么?你也想玩玩她?”见齐遥光不答,摆了摆手道:“放心,她晚上玩命伺候九爷,九爷自然不会杀她,不过她身子太弱,估计今天是起不来了。”
齐遥光咬了咬牙,恨恨地看了九爷一眼,捡了几件衣服塞进包袱,跟九爷走了出去。
走到县衙大门,齐二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给二人开门,九爷看了齐二一眼,忽然道:“老头儿,你也跟我走。”
齐遥光吃了一惊,齐二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哭丧着脸,似乎要再尿一遍裤子,九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放心,只要你们师爷大人认真学武,九爷不但不杀你,还会酒菜美女供着你。”
齐遥光大怒,道:“我已经答应你学武了,你怎么还要胁迫齐二叔?”
九爷道:“我怎知你会不会半路反悔,再把自己的手捆起来?那时候再去随便找几个不相干的人来杀也未必唬得住你,不如把他带上。”
齐遥光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既已答应你,就绝不会反悔。”
九爷摇了摇头,道:“你是君子,我可是个恶人,还是带个肉票保险些。”说着拖起齐二就走,齐二瘫在地上,想要挣扎却又不敢,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被拖出济阴县,不知要往哪里去。
一行三人出了济阴县城,齐二知道自己跑不掉,只好乖乖跟在齐遥光和九爷身后。
九爷带着齐遥光和齐二向东南行去,一路上不停向齐遥光传授武功,齐遥光怕他伤害齐二,不敢懈怠,尽数研习,待过了七八个州府,齐遥光已然初窥武学之道,举手投足间利落了不少。
行过数月,已是隆冬时节,但气候依旧温和,河水也不上冻,齐遥光见道路两旁景色越来越熟悉,似乎到了自己的家乡,便问九爷道:“咱们这是到了杭州?”
九爷道:“皇上正在杭州巡游,天机悬要向皇上复命,自然要到杭州。”
齐遥光心中一动,道:“天机悬去衮州,可是奉圣命去剿盗匪的?”
九爷道:“不错,你知道得倒多。”
齐遥光道:“我和相大人混进青竹帮,本来也是为了查探盗匪底细,早知道皇上派了天机悬,我们也不必冒此风险。”
九爷道:“天机悬收到线报,说有机会将十三路绿林匪首一网打尽,皇上这才密令出动,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齐遥光道:“那些盗匪现在如何了?”
九爷看了齐遥光一眼,道:“这案子已归右武侯府和天机悬处理,你一个小小的师爷就不要过问了。”想了一想,又道:“教了你这么多天功夫,你是不是该叫九爷一声师父?”
齐遥光骂道:“你为官不仁,滥杀无辜,我学武功是为了救齐二叔性命,又不是出于自愿,凭什么叫你师父?”
齐二跟在身后,苦着一张老脸道:“九爷,齐师爷,二位什么时候能放小老儿走?”
九爷不理齐二,笑道:“不叫也好,我的师父就是被我杀死的,我可不希望将来也死在自己徒弟手上。”
到了杭州城之后,九爷将一老一小安置在驿馆,自行去行宫面圣。
杭州行宫和江都一样,也是临湖而建,建在了名满天下的西湖旁边。隆冬的西湖大雪初霁,湖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如同淡妆的美人静卧在杭州大地上,二十四桥是绫罗的丝带,雷峰塔是精致的首饰,美不胜收。
行宫中,杨广坐在御榻之上,少见地没有萧皇后和昭容夫人相陪,御榻之侧坐着两个人,下方还有两人人垂首而立。
九爷来到御前,略略施了一礼,道:“臣叩请陛下圣安。”嘴里说着叩请,却并没有跪下磕头。
杨广并不以九爷的无礼为意,点了点头,道:“邱卿家辛苦了。”邱九爷又向御榻两侧坐着的人行了个礼,道:“见过越国公,靠山王。”
越国公杨素在杨广登基时就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精神依然矍铄,只是头发雪白,双眼昏花,已经看不清人了,这回奉诏到杭州见驾,皇帝感念他劳苦功高,令他时时相伴左右。
杨素眯着眼睛看了看邱九爷,颤巍巍地点了点头,道:“好,好,邱副司辛苦了。”杨林也颔首为礼。
杨广问道:“包卿家,常卿家,邱卿家,你们这趟到衮州剿匪,战况如何?”
站在最左侧的右武侯府统领包顺道:“启禀陛下,此番剿匪十分顺利,天机悬众位大人神勇无双,大败贼人。桂云庄中共有五路十三省近两千名匪首,当场格毙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活捉匪首单雄信、王君可,现随圣驾押在杭州府大牢,匪首谢映登归降,只有少部分贼人逃出。”
杨广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那右武侯府和天机悬可有损伤?”
天机悬总司常再新站在三名武将的正中间,脸色阴鸷凶狠,和年轻时的杨广神情颇为相似。
常再新道:“回陛下,此次剿匪天机悬有内应接应,大军到时盗匪已经内讧,右武侯府和天机悬趁势一举拿下,只折损了百余人。”
杨广道:“好!逃出去的盗匪呢?有没有查明去向?”
天机悬副司邱九爷道:“回陛下,臣奉常总司之命在衮州府四周布下暗哨,围剿漏网之鱼,逃出的盗匪大多被剿灭,只有匪首王伯当和风袭月突出重围,逃到少华山去了。”
杨广道:“区区一个王伯当不足为患,三位爱卿这件差事办得极好,朕重重有赏。匪首既已拿到,余下的部众就不足为患,要抓紧剿灭。”
常再新道:“是,包统领已经分兵往十三省剿灭余匪,并通知了各地驻军,只是……”
杨广眉头一皱,道:“只是什么?”
常再新道:“只是青竹帮在江湖中声势浩大,但是行事向来隐秘,臣只知道其总舵在济阴县,不知道其余帮众驻扎在何处。”
杨广道:“连天机悬也查不出来?”
常再新摇了摇头,阴冷的脸上更加黑沉。
杨广脑中的念头动了动,忽然想起两个人来,道:“济阴县的县令和师爷是今科十甲的士子,是朕亲自派过去的,三位卿家行军时有没有路过济阴县?”
常再新和包顺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的品级比起县令来实在是高得太多,又是奉了杨广亲笔御旨,不可能去知会一个小小的县令。
邱九爷道:“臣遇见了。”
杨广道:“邱卿家遇见了?他们可查到什么没有?”
邱九爷顿了顿,心中暗暗叫苦,他折腾了齐遥光许久,偏偏没有问问齐遥光在青竹帮中查到些什么,只好道:“臣不知,不过他们混进青竹帮总舵,想来是有些收获。那位师爷拜了臣为师,臣将他一起带到杭州来了,陛下不妨亲自查问。”
杨广面上满是惊奇之色,道:“两个文官竟敢混进盗匪总舵,他们倒有些胆色。蔡奉,去把齐遥光叫过来。”
邱九爷这才知道自己的徒儿名叫齐遥光。
蔡奉领命去了,杨广笑着问脚下的三名武将:“三位爱卿此次剿匪有功,朕要好好赏赐。”
杨素眯着眼睛,连声道:“该赏,该赏。”
常再新和包顺连道不敢,邱九爷大咧咧地道:“陛下,听说江南盛产美女,天下闻名,臣不要金银珠宝,只求陛下赏赐几名江南美女。”
常再新脸一沉,道:“老九,不可放肆。”邱九爷是天机悬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在杨广面前也不加掩饰。
杨广大笑道:“这事好办,回头让蔡奉挑几个送到你的住处,若是喜欢,带回京去便是。”又赏了三人一些金银珠宝,便让三人退下。
少顷,蔡奉将驿馆中的齐遥光带进行宫,齐遥光叩头请安,杨广着实夸奖了一番他和相和的勇气,问道:“齐卿家,你在青竹帮中呆了许久,可查到他们有什么分舵?”
齐遥光道:“回陛下,臣查到了,青竹帮有一处分舵在卧牛山。”
杨过“咦”了一声,道:“卧牛山?可是曹州北边的卧牛山?”
齐遥光道:“正是。右武侯府攻打桂云庄时,单雄信曾令他的徒弟去卧牛山搬救兵,臣想卧牛山中一定有大批青竹帮的人马。”
杨广连连点头,道:“不错,你们的差事也办得十分漂亮。”见齐遥光比殿试时沉稳了许多,锋芒内敛,更觉欣喜,道:“行宫旁有不少别院,你自己挑一间先住下吧,过些日子随驾回京,到京中领个差事。”
齐遥光大喜,磕头谢恩,道:“那相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