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云庄众位寨主越看越是心焦,数次想要上前援手,但他们的武功和风、吴二人相距甚远,根本插不上手。
风袭月不停躲闪,慢慢被逼到墙边,心中焦躁起来。墙边堆着各路好汉送来的贺礼,风袭月眼角瞥到一抹碧色,正是单雄信送给她的绿竹棒。
风袭月心中一动,抬脚扫起一担贺礼,吴德胜一刀将贺礼砍碎,笑道:“风庄主,你就这么对待江湖同道的心意吗?”
趁着吴德胜说话的功夫,风袭月抽出绿竹棒,横棒卷向吴德胜。吴德胜沉刀一架,绿竹棒击在刀刃上,发出“突”的一声闷响,并未折断。
吴德胜“咦”了一声,心中颇为惊讶。他这柄金刀锋锐无匹,虽说不上是什么绝世神兵,但砍断一两把钢刀铁剑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会儿却砍不动一根普普通通的竹棒,不由让他有些意外。
风袭月和吴德胜同时运起内力,刀棒相逼,绿竹棒慢慢被压弯,最后几乎首尾相触,但依然没有折断。
桂云庄众人这才知道这绿竹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张康向单雄信拱了拱手,大声道:“多谢单帮主厚礼。”
齐遥光讶道:“好结实的竹棒。”单雄信微微一笑,神情中颇有些自傲,道:“咱们既然叫做青竹帮,总能产些好竹子。”
风袭月忽然撒手,绿竹棒受压后猛地一弹,棒尾疾向吴德胜打去。吴德胜吃了一惊,连忙撤刀闪避。风袭月贴着棒尾,跟着弹直的绿竹棒转了一圈,伸手接住竹棒,向吴德胜当头打下。
吴德胜举刀格挡,绿竹棒又一次打在金刀上,仍是分毫未断。
风袭月运力下压,将绿竹棒再度压弯。吴德胜金刀架住绿竹棒,飞起一脚直取风袭月面门,风袭月故技重施,撒手放脱绿竹棒,绿竹棒棒尾弹起,这回扫向了吴德胜的面门。
吴德胜从没见过如此怪招,百忙中挥刀一送,将绿竹棒推了出去。风袭月身形急转,左手抓住半空中的绿竹棒,右拳早出,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吴德胜胸前。
风袭月连番恶斗,气力早已不继,这一拳绵软无力,只把吴德胜打退了几步,吴德胜脸色一变,恼羞成怒,挥刀又上。
王君可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老匹夫,你已经输了!”疾步冲了过去,青龙刀携风带雷,直劈吴德胜。
吴德胜没料到王君可说打就打,一时没有防备,眼看要被砍成两半,斜刺里一抹寒光闪过,谢映登一剑刺在青龙刀刀背上,将刀势向一旁化开。
谢映登挡在吴德胜身前,冷冷地道:“王庄主,你可不是东路的人,还是不要插手罢。”
王君可道:“这老匹夫已经输了一招,还想耍赖,王某容不得他。”
谢映登回头看了一眼,道:“吴老英雄这么大年纪了,拼斗几百招,气力哪比得上正当盛年的风庄主?”
王君可听他强词夺理,本就如重枣般的脸色更是气得通红,道:“风庄主也斗了十几场,论气力,她怎么比得上吴德胜?”
单雄信这时站起身来,道:“谢仙翁这话就不对了,吴老英雄动手的时候既没明说,那就是并不在意自己的年岁,既然如此,败了就该认输,怎么好事后再来争论?”
谢映登道:“吴德胜,你认不认输?”
吴德胜看了谢映登一眼,站到他身后,道:“老朽不认输。”
王君可道:“好啊,原来东西两路早就串通好了要对付桂云庄。”桂云庄众人站到风袭月身后,向着谢映登和吴德胜破口大骂。
内院席中忽然黑压压站起了一片人,和桂云庄的人对骂起来,这些都是东西两路的绿林好汉,勾结串通之势昭然若揭。
单雄信道:“吴老英雄要怎样才肯认输服败?”他这句话和谢映登一样,用内力送出,威势比谢映登还大,场中众人隐隐觉得耳中有轰鸣之感,嘈杂声一下子被镇了下去。
吴德胜看着单雄信,一时不敢说话,谢映登道:“这样吧,吴老英雄和风庄主都有些累了,让他们休息片刻再战。吴老英雄年事已高,不能和年轻人长时间拼斗,只要风庄主能在一百招能打败吴老英雄,东路众位好汉就须奉风庄主为瓢把子,决不能再有异议,否则便将瓢把子之位让给吴老英雄,如何?”
风袭月和吴德胜功力相仿,虽说打得久了也能占到上风,但要在一百招内赢下吴德胜实在是痴人说梦,这般打法等于是拱手认输。谢映登此言一出,南北中三路好汉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冯仁月的惨状,一齐破口大骂。东西两路好汉立刻反唇相讥,两边骂作一团,互相拉扯,乱成了一锅粥。
风袭月大喝一声,傲然道:“好,我就与吴老英雄再过一百招。”张康大声道:“庄主,属下替你打!”其余众位寨主也群情激愤,大声请战。
喧闹声中,一时锐响划过天空,群雄抬头,只见一团火光在半空中炸开,虽在白日,也看得分外清楚。
风袭月面色大变,道:“那是桂云庄紧急传信的焰火,怕是出了什么事,张寨主,快去看看。”
张康立刻飞身而去,风袭月再不看吴德胜一眼,满脸忧色,向余下几位瓢把子道:“几位当家,我桂云庄在衮州算是有些势力,等闲不会轻用这焰火传信,如今焰火既起,一定有什么危急,恕风某暂时失陪。”
单雄信、王君可、王伯当都点了点头,只有谢映登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风袭月转身整备庄中人马,吴德胜被晾在一边颇为尴尬。
片刻之后,张康背着一名庄丁回到庄中,那庄丁浑身是伤,鲜血淋漓。
风袭月惊道:“怎么了?”
张康摇头道:“不知道,这是咱们庄子在衮州郊外的暗桩,属下刚出庄门就看见他了,不及多问,便先背了回来。”
那庄丁抬起头,吃力地道:“庄主,快……快跑,对头势大,咱们挡不住。”
风袭月运指如风,点了庄丁身上几处穴道给他止血镇痛,道:“胡说什么,桂云庄在江湖上怕过谁?就算对头倾巢来袭,桂云庄也不会跑。”说着侧头看了看谢映登和吴德胜。
庄丁被点了穴道,流血稍止,喘匀了气道:“不是江湖,是官兵!”
内院中的目光全都聚到庄丁身上,群雄七嘴八舌地问道:“什么?官兵?”“官兵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说桂云庄是怎么搞的,是不是看错了?”
庄丁道:“我没看错,是奔着咱们桂云庄来的,这会儿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绿林群雄与官府多有仇怨,听了这话不但不跑,反而个个抄起兵刃,大骂道:“直娘贼的,官兵怕什么,咱们杀出去!”“就是,绿林好汉什么时候怕过官府?”“单帮主,你们前些日子不是刚杀了一个县令吗,今天带着兄弟们再杀一个什么官儿?”
风袭月沉吟片刻,问道:“来了多少官兵?”
庄丁打了个寒颤,道:“属下粗粗望去,只怕不下五万。”
喧闹的群雄一下子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的兵刃不知是该继续拿着还是放下。
齐遥光轻轻击了一下掌,低声对相和道:“是了,这就对了。”
相和明白齐遥光的意思,道:“齐兄,你的意思是这些官兵的目标不是桂云庄,而是庄里这两千多名巨匪?”
齐遥光点了点头,道:“区区一个几百人的桂云庄,哪里需要出动五万人马?我想定是风庄主接任的消息传了出去,官府有所耳闻,知道今日必定是匪首云集,因此想借机将十三省盗魁一网打尽。”
相和点头道:“不错,这些盗魁大多不是衮州本地人,赴宴只带几名随从,大部分帮众不会随行,正是聚而歼之的大好时机。”
风袭月看向单雄信,道:“单帮主,你是五路绿林总瓢把子,你说咱们怎么办?”
单雄信低头思索,王伯当忽然道:“不能打。”单雄信点了点头,道:“王大当家说得有理,咱们江湖中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再高的武功也挡不住千军万马。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招,先回各自地盘,若是官兵分兵追击,到时候邻近的帮派互相援手就方便得多了。”
王君可道:“就这么跑了?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单雄信道:“两千多人和五万官兵对阵不啻以卵击石,咱们绿林好汉虽不怕死,却不能白白送死,不然才真叫天下人笑话。”
王君可无言可辩,重重叹了口气道:“好,就听单帮主的。”
单雄信转向群雄,朗声道:“各位,官兵来得突然,咱们势单力孤,只能先行避退。请各位即刻出门,分头离去,遇到官兵千万不可硬拼。”又转向风袭月道:“风庄主,贵庄好汉先到青竹帮避一避风头吧。”风袭月点了点头,拱手为谢。
群雄得了单雄信号令,知道万万不是官兵对手,纷纷拿起兵刃,起身准备离去。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人群中忽然有人出手,将身边正欲离去的好汉砍翻在地。紧接着惨叫声四起,不时有人遭到身边同道的毒手,转瞬之间院内已经死伤不少,赴会群雄有一小半倒在地上。
内院里的好汉辨不清敌友,只觉得自己四周全都是刀光剑影,生死之际哪还顾得上查看究竟,挥起兵刃就和身边的人打在一起,场面一时间大乱,没有一人出得了桂云庄。
一根齐眉短棍猛地砸向单雄信的脑袋,单雄信将头一偏,伸手抓住棍梢,振臂一挥,将偷袭之人连人带棍扔了出去。
那边吴德胜瞅准机会,挥刀砍向风袭月。许长栋大骂一声,终于忍耐不住,拔剑出手,吴德胜回刀招架,刀剑相交,许长栋虎口剧震,长剑脱手飞出,立刻着地一滚,将绿竹棒捡起,横在胸前。
单雄信看得分明,见先动手的都是东西两路的人,沉声道:“谢映登,吴德胜,你们什么意思?”
谢映登将手一挥,他带来的二十名明月十四楼好手涌到身边,拔剑出鞘。谢映登站在人群中,本来充满市井气息的脸上此刻遍布森森杀意,冷然道:“十三省盗匪猖獗,为祸一方,奉右武侯府军令捉拿匪首,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王君可闻言大怒,道:“你竟做了朝廷的走狗?”
谢映登道:“难道要与你们这些山贼土匪同流合污?”
王君可怒不可遏,挥起青龙刀砍了过去,谢映登横剑出鞘,接过来刀,十四楼高手立刻涌上,围攻王君可。
王伯当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也抖起花枪加入了战团。风袭月这时已经捡起短枪,和吴德胜战在一起,许长栋手持绿竹棒战在一旁,心中想将吴德胜千刀万剐,只恨自己武功太低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