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袭月眼中精光一闪,道:“好!”随即望向吴德胜身后,道:“刚才是谁说女流之辈做不得瓢把子?”
一个瘦长的汉子跳了出来,道:“是我!”
“女流之辈又怎样?”
“不怎样,想做瓢把子,手底下总得有些真功夫,不然老子不服!”
“好,我瞧你们都是这般心思。既然如此,只要东路有好汉能打败我风某人,这总瓢把子之位风某拱手相让!”
张康踏上一步,道:“庄主,这些人没资格跟您动手,让属下来会会他。”桂云庄的其他寨主同时踏上,大声道:“庄主,让属下会会他!”
风袭月将手一挥,拦住张康,道:“不显些本事,这些酒囊饭袋总不知道天高地厚。”风袭月见席间群雄都和单雄信一样,不欲插手此事,自忖东路高手不多,就算吴德胜亲自动手自己也不至于落了下风,因此有意折一折他们的锐气。
那瘦长汉子在这么多好汉面前被一个女子所辱,一口气哪能咽得下去?大骂一声,也不管席间桌凳密集,飞身就向风袭月扑了过来。
瘦长汉子用的兵刃是一柄腰刀,对着风袭月当头就砍,风袭月也不取兵刃,空手而立,脚下一点,轻飘飘地让过刀锋。
见风袭月如此轻视自己,瘦长汉子心中更怒,手腕一横,偏转刀锋,向风袭月拦腰斩去。风袭月高抬左脚,猛地踩在瘦长汉子的刀背上,用力向下一踩,那汉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抵挡不住,腰刀被风袭月死死踩在地上,自己也跟着一个趔趄,看上去倒像是跪在风袭月脚下一般。
风袭月恼这汉子无礼,左手一扬,一碗酒夹头夹脸地泼在他脸上,接着右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了过去,打得那汉子脸颊高肿,喝道:“女流之辈怎样?”
相和看着许长栋,调笑道:“这位风庄主倒爱打人耳光。”说着似乎想起自己也曾挨过一个耳光,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张丑脸。
瘦长汉子满脸羞愧,转身就跑,风袭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踢得他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撞翻好几张桌子,引来一阵哄笑。
吴德胜面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瘦长汉子不是风袭月的对手,拍掌笑道:“风庄主好功夫——不过嘛,就这几下子还不足以慑服东路群雄。”说着使了个眼色,一个胖胖的秃子站了起来,道:“风庄主,瓢把子的交椅在下不敢觊觎,只想向风庄主讨教一两招。”
风袭月见胖秃子说得客气,点了点头,那胖秃子挥起一对铜锤,向风袭月砸了过来。风袭月见铜锤势大力沉,知道这胖秃子比刚才的瘦长汉子功力深厚,斜身一引,让过铜锤,挥拳打向胖秃子面门。
胖秃子虽然肥胖,身手却十分灵活,见拳击来,身子向后一仰,铜锤横着抡向风袭月。
风袭月胳膊没有胖秃子长,这一拳已然够不到胖秃子,胖秃子的铜锤却能砸到她。只见风袭月把腰一拧,借势在半空翻了个跟头,铜锤擦身而过,这才落下地来。
胖秃子双臂猛地分开,趁风袭月落地不稳,双锤由两边向风袭月狠狠夹了过来。这对铜锤沉重无比,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风袭月纤瘦的身躯不免要被砸成肉饼,连齐遥光和相和都不禁替风袭月捏了一把冷汗,许长栋更是惊叫出来,只有单雄信和桂云庄的各位寨主面色不变,不远处的吴德胜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风袭月不退不避,反而猱身向前一扑,胖秃子双锤相击,发出通的一声巨响,没有砸中风袭月,风袭月已然蹿到胖秃子怀中。
胖秃子大吃一惊,急忙收招回锤,风袭月双掌早上,结结实实地打在胖秃子下巴上,胖秃子硕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直飞出去。
风袭月数招之间连退两名好手,场中群雄都是暗暗起敬,连吴德胜都吃了一惊,他知道风袭月武功高,却不知道如此高法,那瘦长汉子和胖秃子也是东路绿林的好手,可两人加在一起在风袭月手中也没走满十招。风袭月的武功之高,比起吴德胜自己只怕也是有高无低。
吴德胜连使眼色,又有两人跳出来向风袭月挑战,场中其他几路好汉顿时哗然。
江湖对决,以多打少已经不是好汉行径,更何况两个大汉围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更是令人不齿,立时便有人哄叫起来。
但风袭月身手颇高,几招之内便打败两人,接着又陆续有人出场挑战,其中虽然不乏高手,但风袭月都将他们一一打败。
眼看吴德胜身后已经再没有人,风袭月傲然道:“还有人不服吗?”
吴德胜略一思索,笑道:“看来只剩下老朽了,风庄主武艺高强,老朽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还请庄主手下留情,只要庄主胜了老朽,东路众位好汉自然奉风庄主为总瓢把子。”言语间似乎东路绿林都唯他马首是瞻。
单雄信皱了皱眉,低声道:“好不要脸。”齐遥光和相和不解其意,一齐望向单雄信。许长栋咬着牙低声道:“风庄主连斗十几人,虽然全都胜了,但内力消耗太大,已有些不支,这吴德胜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齐、相二人看向风袭月,果然见她香汗淋漓,胸口微微起伏,满脸都是疲累之色。
风袭月毫不畏惧,向身边一名庄丁道:“取我的兵刃来。”庄丁飞奔而去,吴德胜却不等庄丁回转,暴起发难,抽出金刀就向风袭月砍去。
这一下群雄哗然,许长栋更是拍案而起,叫道:“吴德胜,亏你是成名的英雄,居然暗施偷袭,要不要脸?”
风袭月知道吴德胜武艺精熟,内力深厚,和之前的挑战者不可同日而语,不敢大意,双手托起身前的长桌,用力掷向吴德胜,自己侧跨两步,躲向一旁。
吴德胜一刀劈开长桌,酒碗菜碟叮叮当当碎了一地,回头笑道:“老朽已经说了要向风庄主挑战,怎么能叫偷袭?”
许长栋道:“风庄主赤手空拳,你堂堂一门之主竟然以大欺小,不害臊吗?”
吴德胜道:“风庄主一直都是赤手空拳出战,别人打得,老朽却打不得?青竹帮管得未免太宽了些。”追身一刀,风袭月无力招架,只能趋步闪躲。
这话强词夺理,场中群雄个个听得有气,一齐破口大骂,忽然一个人影飞身而起,几个起落飘到主位下首,面向席间群雄,淡淡地道:“东路的事让东路自己解决,各位英雄动的哪门子怒?”
这人正是西路绿林总瓢把子谢科谢映登,他声音不大,却在满席的嘈杂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让人一凛。这手内功一露,沸腾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原先一些想要冲上台和吴德胜的动手的好汉也止住脚步,不敢向这位西路瓢把子叫板。
许长栋大怒,拔剑就要上前,被单雄信一把拉住。许长栋心中焦急,转身叫道:“师父……”
单雄信摇了摇头,轻声道:“还不到时候。”
谢映登斜了许长栋一眼,没有说话,抖了抖身上的道袍,将背上的长剑连鞘解下,放在身边,盘腿坐在台阶上,对身后的拼斗和眼前的群雄视若不见,竟然闭目打起坐来。
美髯公王君可拍案而起,道:“谢仙翁,西路也要插一手么?”
谢映登宣了声道号,仍是闭着眼睛,道:“他们斗他们的,贫道什么时候插手了?”
王君可道:“那你的做法王某可就看不懂了。”
谢映登道:“瓢把子之位能者居之,东路的事情东路自己解决,贫道不希望别人插手,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王君可身边的王伯当忽然开口,道:“不妥!”
谢映登道:“有何不妥?”
群雄中一人大声叫道:“不错!吴德胜老匹夫以大欺小,欺侮一个手无寸铁的晚辈,便是不妥!”
谢映登摇了摇头,低声道:“无量寿佛。”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整个人闪身而起,欺身进了人群,只听呛啷拔剑之声响起,待群雄回过神来时谢映登又坐回台阶上垂首闭目,长剑也已归鞘,平放在双腿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清刚刚的一刹那谢映登究竟做了什么。
人群中响起一声惨叫,一个大汉浑身是血,两条胳膊齐肩而断,鲜血喷涌,倒在地上翻滚嘶嚎,正是刚刚大骂吴德胜老匹夫的人,齐遥光认出那是“江北飞剑”冯仁月。
谢映登这一剑疾若闪电,场中群雄瞧着冯仁月人棍一般的惨状,个个毛骨悚然,竟没有人敢上前扶起冯仁月。
齐遥光牙关紧咬,双拳死死握住,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就是要把这帮草菅人命的恶徒绳之以法,绝不姑息一人。
王君可冷笑道:“怎么,谢仙翁,显本事么?王某可不怕你。”
谢映登漫不经心地道:“贫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在王庄主面前显本事,不过是略施小惩,打发打发只敢逞口舌之快的宵小无赖罢了。”
王君可性如烈火,最受不得激,闻言抄起青龙刀,怒道:“贼道看刀!”正要动手,王伯当一把将他拉住,开口道:“单帮主。”
谢映登道:“不错,还是王大当家说得对,单帮主是咱们五路的总瓢把子,他都没说话,你五柳庄着什么急?”
王君可大声道:“好,单帮主,你倒是说说咱们是不是就这么干看着,由着东西两路合起来欺侮风庄主?”
单雄信笑道:“听王庄主的意思是觉得风庄主必败无疑了?”
王君可愣了一下,道:“怎么?”
单雄信道:“单某说过,只要不坏了江湖规矩,青竹帮两不相帮,若是坏了规矩,青竹帮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依单某瞧来,风庄主不见得会败。”
“不过冯大侠也是我五路绿林的人,谢仙翁就这么出手废了他,咱们一会儿可得好好理论理论。”
此言一出,先前被谢映登吸引了注意力的群雄又看向主位上拼斗的两人,连谢映登也睁开双眼,转头瞧去。
风袭月和吴德胜斗得正紧,风袭月内力有所消耗,但桂云庄的武功一向以身法诡谲著称,闪转腾挪之间吴德胜并没有机会伤得了她。不过吴德胜刀力沉稳,风袭月手中没有兵刃,想要反击却也极难。
酣斗中去取兵刃的庄丁终于回到内院,大叫道:“庄主,接兵刃!”将一杆短枪扔向风袭月。
风袭月纵身一跃,伸手去接短枪,吴德胜金刀跟着卷上,削向风袭月双腿。风袭月只好拧身躲避,吴德胜并不追击,金刀上扬,将短枪远远砸开。
再斗数十回合,风袭月内力不继,已然只能纵跃闪避。王君可与桂云庄老庄主交好,心中焦急,数次想要上前相救却总被王伯当拉住,回头看时王伯当依旧面无表情,单雄信仍是面露微笑,似乎风袭月已经稳操胜券。
谢映登心中诧异,他素知单雄信之能,不由起了疑心,暗暗握紧手中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