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人?”许长栋望着开阔的江面,紧紧抓住风袭月的手。
一艘小船如同离弦的箭,飞速从后面驶向许长栋夫妇的座船。小船来得很快,转眼间就追了上来。
小船似乎没有要改变方向的意思,船头直直对着客船的船尾。辽阔的江面一望无垠,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齐遥光大声呼喊船家转向避让,但小船来得太快,船家根本来不及反应。
许长栋牢牢抱住风袭月,小船轰隆一声撞在船尾上,立刻变得四分五裂,但客船船尾也被撞出一个大洞,汹涌的江水从洞中灌进船舱,船头缓缓翘起,往下沉去。
客船上哭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破碎的小船中忽然飞出一个身影,在客船倾斜的船身上稍一借力,飞身跃上甲板。
许长栋抱着风袭月,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又是他。”
飞上甲板的正是谢映登,他在楚国公府铩羽而归,没有完成常再新交给他的任务,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将一腔怒气全发到许长栋夫妇头上,一路跟着他们出了鄂州城,眼看他们上了船,决定动手让他们葬身在江鱼腹中。
谢映登高举起天机悬的令牌,大叫道:“朝廷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其实不用他说,船上的乘客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有闲暇来干扰他“办案”?江水灌得很快,客船已有不少沉入水中,船上的乘客四处奔逃,但茫茫江面,无依无靠,又能逃去哪里?
惊慌中有乘客纵身跳入江中,江水湍急,常人在水中根本难以平衡,更别提游泳逃生。许长栋眼睁睁看着给风袭月把脉的那个老头跃入江中,连头都没冒就被激流冲走。
风袭月暗暗咬了咬牙,道:“得先想办法逼退他,不然肯定逃不出去。”抽出腰间的短秤就要冲上去动手,但客船倾斜,江水不断拍到船上,甲板被江水冲刷得十分湿滑,她又不善水性,一步跨出连站都站不稳,连忙运起轻功稳住身形,伸手死死抓住船边的一根缆绳,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许长栋脚边掉了一支鱼叉,他伸手捡起,一掌将叉杆劈去一截,拎着剩下的半截鱼叉当做长剑,向风袭月道:“你站在这别掉下去,我去!”飞身扑向谢映登。
许长栋武功虽然不及谢映登,但他自忖自己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精通水性,在这涛涛江面上反而能占到不少便宜,只要将谢映登逼入江水,自己和风袭月就有一线生机。
谢映登将长剑一抖,冷笑道:“来得好!”矮身躲过迎面刺来的鱼叉,正要回剑,脚下的客船猛地抖了一下,两个人都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船上。
许长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桅杆稳住身形,回头看去,只见谢映登顺着甲板往江水里滚去,不由大喜,鱼叉立刻刺出,要将谢映登刺进江里。
不料谢映登将腰一拧,贴着甲板滚了一圈,一脚蹬在身边歪斜的船舱上,将舱门蹬了个粉碎,自己也借力逆着甲板上滑,挺剑疾刺许长栋。
许长栋大吃一惊,猛一缩脚,探手将鱼叉向下刺出,叮的一声剑叉相交,许长栋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宜,谢映登在甲板上滑行无处借力,一下子又落了下去。
这时客船倾斜得更加厉害,已经无法站人,船尾的小半截船身已经全部浸入江水中。风袭月紧紧抓着缆绳,双脚牢牢贴在船舷上,大叫道:“长栋,小心!”
谢映登顺着湿滑的甲板一路滑下,眼看就要落入水中,忽然双腿猛地弯曲,在甲板上用力一蹬,整个人从甲板上激射而起,斜着跃上半空,伸手抓住从桅杆上垂下来的一根缆绳,在半空中将腰一拧,竟然绕着桅杆荡了一圈,稳稳地落在桅杆上。
许长栋目瞪口呆:“怎么这厮在船上也有如此身手?”
谢映登在做西路绿林总瓢把子时就是黄河上的巨盗。黄河沿线地势高低落差很大,水势比长江还要湍急,谢映登在黄河里打劫过往船只,水性比许长栋更加精熟,也是因此他才决定要在水上杀掉许长栋夫妇,不让二人有还手之力。不过他没有想到许长栋也精通水***手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谢映登落在桅杆顶端,立刻伏低身体,紧紧贴在桅杆上,手脚并用地向下爬去,长剑舞成一团白光,兜头盖脸罩向许长栋。
许长栋在桅杆底部,这么一来变成谢映登居高临下,占尽上风。许长栋举起鱼叉招架了两下,只觉得眼前寒光闪动,根本挡不住谢映登的如风快剑,没到十招手中的鱼叉就被谢映登击飞,惊骇之下只能放手松开桅杆,在甲板上翻滚两下落入江水中。
长江的水势终究不是杭州城的湖泊可以比拟的,许长栋落入水中后只觉得湍急的水流如同一只只巨大的手掌拉扯他的身体,一时间竟浮不出水去,连忙屏气凝神,在水中努力稳住身形。
风袭月见许长栋落水后没有浮出,还以为他已经被江水卷走,一双凤眼变得赤红,叫道:“谢映登,我跟你拼了!”秤杆在船舷上一撑,飞身扑向谢映登。
谢映登没想到风袭月会和自己拼命,吓了一跳。桅杆上空间狭小,无处躲闪,谢映登只好举剑硬挡,秤杆和长剑相交,啪的一声断成两截,两样兵刃一起掉进江中。
风袭月趁势扑到谢映登身上,往后一翻,双手用力抓住谢映登的衣襟,双目中一片决绝:“一起死吧!”
桅杆湿滑,谢映登拿捏不稳,脱手和风袭月一起落入水中。风袭月不通水性,但存心要和谢映登同归于尽,在水中依然死死抓着谢映登的衣服。
谢映登闭住呼吸,在江水中稳住身形,带着风袭月一起浮出水面,见风袭月双眼紧闭,手却仍然抓着自己不放,心头火起,一掌就往风袭月头上拍去。
一掌刚出,忽然头顶风响,谢映登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客船上的桅杆刚刚被风袭月一撞,有些吃不住力,终于从中间断开,落向江面,正对着谢映登的头顶砸了下来。
谢映登手忙脚乱地推开紧抓住自己不放的风袭月,双掌在她身上一推,借力向后远远游了出去。
断裂的桅杆擦着风袭月的胸口砸进水里,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这时许长栋好不容易从江水中探出脑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顺着江面看到风袭月紧闭双眼,缓缓沉入水中,生死不明,心头立刻焦急起来,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竟然逆着江流游了过去。
风袭月眼前一片漆黑,脑中的意识渐渐剥离出去,整个人缓缓下沉。朦胧中似乎有一双有力的手托在她的腰间,将她托出水面,又在她背上轻轻一拍。风袭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江水,随即清醒过来,在天旋地转中一眼看到了许长栋,还以为二人已经在阴间相见,忽然眼睛一酸,紧紧抱住浮在水中的青年。
许长栋给风袭月顺了顺气,道:“没事吧?”
风袭月摇了摇头,咳嗽道:“我还好,没什么大事。”
许长栋拽过漂浮的桅杆,将风袭月扶了上去,道:“你抓着桅杆不要放手,我想办法对付谢映登。”
风袭月刚要说话,忽然面色一变,叫道:“小心!”下意识地将许长栋一把推开。
许长栋身后谢映登不知什么时候游了过来,一掌排水拍来。风袭月推开许长栋,顺手也推出一掌,双掌相交,风袭月手臂一阵酸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被谢映登远远推了出去。
许长栋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江水中,游到谢映登身边,一拳向他小腹打去。
水中阻力极大,许长栋这一拳被水势所阻,去势缓慢,谢映登猛地往后倒去,整个人仰着躺入江水,一脚蹬在许长栋胳膊上,反而将他向江底蹬去。
江面下的水流更加湍急,许长栋被一阵激流冲刷,一口气险些吐了出来,大惊之下连忙手脚并用,顺着暗流游出丈余,又探出头来。
没等许长栋喘一口气,谢映登的掌风已经追了过来。许长栋来不及闪避,被一掌正中胸前,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贴着水面滑了出去。
好在江水抵销了谢映登部分掌力,不然这一掌已经能要了许长栋的性命。
谢映登得势不饶人,踩着湍急的江水追着许长栋游了过去,挥掌再打。许长栋翻身潜入水中,谢映登跟着潜下,两人在水下你来我往,斗得比在陆地上还要凶险。
谢映登武功比许长栋高,水性又比许长栋好,潜入水中拼斗许长栋更不是他的对手。谢映登一掌劈开水流,许长栋在水中拧了一圈身子,勉强躲开这一掌。谢映登见许长栋横在水中,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将他拉了过来,劈掌向下猛击许长栋胸膛。
许长栋避无可避,只好把双手架在胸前硬挡。一股大力袭来,许长栋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谢映登放脱脚腕,伸出双手去掐许长栋的脖子。许长栋此时气息已乱,不敢在水下多呆,用尽最后一丝气息猛一蹬水,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