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劲装结束,大半夜地站在客房外,显然不像要安寝的样子,齐遥光心中起疑,问道:“李兄,出什么事了?”
李世民低声道:“楚国公府进了刺客,在下正要赶过去相助。”
齐遥光吃了一惊,问道:“刺客?什么刺客?”
李世民道:“我也不知道,外面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楚国公府闹刺客,现在刺客还没逃走,鄂州官府的衙役已经出动,现在国公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齐遥光道:“既然官差去了,自然有官府处理,这大半夜的李兄去干什么?”
李世民看了齐遥光一眼,压低声音道:“齐兄,明人不说暗话,楚国公如今对咱们各家有多重要,想必你青竹帮比在下还清楚。听说今天的刺客武功高强,鄂州的衙役未必拿得住他们,我觉得还是去看看比较稳妥。”
齐遥光不知道李世民口中的重要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不错,想要弄清故越国公究竟是否谋逆,楚国公是最重要的证人,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差错。”随即打定主意,向李世民道:“李兄,劳烦借一匹马,在下随你同去。”
楚国公府被鄂州衙门的官差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天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周围还聚着不少神色各异的江湖人士,伸长着脖子在往里面看,其中就有李世民早些时候遇到的江淮辅公祏。
官差将围观人等拦在外面,李世民翻身下马,掏出太原太守的令牌,拦在门外的官差吃了一惊,连忙将一行人放进了楚国公府。
府中更加灯火通明,杨玄感的卧房外有三个人打成一团,他自己则被官差层层护在身后,不停喊道:“杀了那个黑衣人,抓住其余两个!”
场中的三个人打得十分古怪。这三个人中有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另外两个穿着国公府家丁的服饰,联手和黑衣人拳脚恶斗。最奇怪的是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管家带着一群体型硕大的狼犬,群犬在管家的催动下围住三人,不停上前撕咬。这三个人一边互相拼斗,一边还要抵御恶犬的进攻,场面十分混乱。
原来许长栋将单雄信的亲笔信交给杨玄感后,这位刚刚受到沉重打击的楚国公没有立刻拆开信,而是盯着手中的两封信沉默了许久,就在许长栋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异变陡生。
杨玄感卧房的门被一股凌厉的掌风劈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门外飞了进来,直刺向杨玄感。
杨玄感大惊失色,许长栋夫妇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一个举起匕首,一个抽出长秤,双双架住剑锋,挡在杨玄感身前。
长剑的主人是个黑衣人,这黑衣人身材瘦小,但剑势凌厉无比,一柄长剑化作激射的流光,想要硬逼开许长栋夫妇,直取杨玄感的性命。
许长栋和风袭月成亲之后恩爱非常,只是他武艺不如风袭月,每次想起时心里总有些惭愧,因此练武更加勤奋,这时已有不少进益。风袭月武功更是出众,二人联手夹击黑衣人,黑衣人非但没能碰到杨玄感,自己反而被逼出了门外。
黑衣人这才收起轻敌之心,沉下心来迎战,一柄长剑舞得绚彩夺目,比流光还快了几分,渐渐占到上风。
交手片刻,风袭月已经认出了黑衣人的武功路数,脱口道:“谢映登?”这黑衣人正是先前出现在蓟州的谢映登,不知为什么也来到鄂州,在深夜上门行刺杨玄感。
谢映登也看出了风袭月的路数,狞声道:“原来是你这小妮子,在桂云庄中被你逃走,今天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风袭月想到自己庄中几百名惨死的兄弟,一股怒气从胸中涌出,恨不得将谢映登碎尸万段。只是谢映登武功本来就比她高,这时她急怒攻心,章法一乱,被谢映登抓住机会,险些败下阵来。
许长栋见爱妻遇险,几次想要相救,无奈他武功和谢映登相差太多,匕首又不是趁手的兵刃,不但没能逼退谢映登,反而被谢映登连刺两剑,身上挂彩,所幸有风袭月在旁边施以援手,这两剑都没能刺中要害。
这时原本被许长栋打晕的管家醒了过来,抬头看到眼前的情景,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有刺客啊!抓刺客啊!”
楚国公遇刺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鄂州太守不敢怠慢,连夜召集衙役赶到。
管家见官差赶到,胆气立马为之一壮,想起先前被风袭月羞辱的情景,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从后院牵出一大群恶犬,驱赶着撕咬过去。
杨玄感喜欢饲养天下名犬,府中圈养着各地的名种猛犬,这些猛犬在国公府被喂得膘肥体壮,凶猛无比,危急时赶出来比会武功的家丁护院还要厉害,武功高如谢映登也难以突出重围。
齐遥光没有认出易了容的许长栋,暗道:“楚国公府家丁的武功怎么如此厉害?那人的路数好像有几分眼熟。”
李世民走到杨玄感身边,面色焦急的楚国公回头看了他一眼,稍稍点了点头,道:“李公子,你也来了。”
李世民低声道:“国公爷,这是怎么回事?”
杨玄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场中拼斗的三人,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刺客。”
李世民道:“那两位是国公爷府上的人?”
杨玄感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也是刺客。”
谢映登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暗暗焦急:“看来今天取不了杨玄感的性命,只好来日再做打算。”
一只猛犬被管家驱赶,斜刺里忽然蹿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风袭月。风袭月见那犬体型硕大,被它咬上一口非伤即残,当下顾不得谢映登,连退两步,横过秤杆刷的一下打在猛犬鼻子上。那犬惨叫一声,夹着尾巴逃了出去。
谢映登见风袭月露出破绽,正要抢上痛下杀手,斜刺里又有两只恶犬扑了过来。谢映登暗骂道:“狗畜生,真欺负上老子了。”手中长剑霍然抖动,寒光如惊雷般闪过,两头恶犬的头离身飞起,骨碌碌滚落在地。
管家大惊,连声再催群犬,自己却往后缩了缩。谢映登心头火起,长剑化成一片连绵的寒光,又切开了几头恶犬的身体。
俗话说鬼怕恶人,何况是几头只有尖牙利爪的畜生?群犬被谢映登的杀气所慑,夹着尾巴四散而逃,任管家再怎么催动也无济于事。
谢映登赶散群犬,立刻踏上一步,长剑直取许长栋,心中暗道:“今天杀不了杨玄感,先取了这两个小贼的性命也行。”
这一剑快如闪电,许长栋只来得及微微侧了侧身,眼看长剑就要刺中,风袭月飞身扑了过来,伸出秤杆挑开剑刃。谢映登后招跟上,剑尖一转,将风袭月肩膀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许长栋见爱妻被谢映登所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握着匕首就要上前拼命。蓦的一声佛号响起,一股中正阳刚的劲力袭来,将许长栋全身笼罩其中。
李世民有心结交杨玄感,想要帮他拿下这三个刺客,但这三人武功高强,他带来的随从中没有一流高手,无法击败三人。不癫看出李世民的心思,便替他出手攻向三人。
不癫双掌齐出,分别推向谢映登和许长栋夫妇。谢映登只觉得劲风扑面,不敢硬接,倒拖长剑跃开几步,回头一看,立刻认出了僧袍破烂的不癫。
杨玄感脱口叫道:“别伤那两个人!”许长栋夫妇身怀杨玄义的亲笔信,又似乎了解杨玄感父兄暴亡的内情,他有满肚子问题想要问这两人,不愿让不癫伤害两人性命。
不癫闻言立刻收势,将推向许长栋夫妇的掌力收了回来。但他内力雄浑,即使掌力收回,余下的掌风仍然刮到许长栋夫妇,将二人脸上的装扮扫落大半,露出本来面目。
齐遥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久久没有消息的许长栋会出现在如今深不见底的鄂州城楚国公府里。
小栋怎么了?楚国公怎么了?还有那个太原的李二,少林寺的不癫,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全都跑到一起来,把本来就混浊的池水搅得更加浓稠?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许长栋自然没有看见人群中的齐遥光,他一把扶住风袭月,低声道:“没事吧?”风袭月瞥了瞥肩膀上的伤口,摇头道:“没事,只是皮外伤。”
不癫面向谢映登,又推出两掌,谢映登挺剑招架,只觉得这僧人虽然招式简单,但掌力雄浑刚猛,隐隐还带着一丝灼然热意,将他全身笼罩在其中。打了片刻,谢映登的额头竟然渗出汗来。
许长栋夫妇这边没了压力,终于找到机会喘息了几口。风袭月见杨玄感向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许多官差衙役,生怕自己和许长栋的身份被识破,忽然往前跨了一步,夹手夺过一名官差手中的长剑,塞到许长栋手里,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夫妇二人纵身跳上房顶,低头疾行。不癫见他们两人要逃,转身想追。谢映登一直被不癫掌力笼罩,压迫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时不癫一分神,压力骤然减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心头一股无名怒火无处发泄,骂道:“真是撞了邪了,今天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跟老子作对!”猛地握紧剑柄,剑势化作疾风骤雨倾盆而下,向不癫倾泻过去。
刚要跃起的不癫被一通乱剑侵袭,脱不开身,只好回身接招。眼看许长栋夫妇隐入黑暗中,众官差没有这样高来高去的功夫,追不上二人,只能在屋檐下抬头鼓噪,杨玄感急得大叫:“快抓住他们!”
李世民道:“国公爷,在下帮你去追。”双腿微微一曲,就要跃起。
齐遥光被楚国公的大叫惊醒,回过神来,见李世民要去追他们两人,心道:“李二公子是朝廷官员,千万不能让他抓到小栋。”伸手拽住李世民,道:“李兄,你保护国公爷,我去!”
说到后半句话时,齐遥光已经飞身跃上房顶,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只留下后半句话音在空中飘荡。
以李世民的武功,就算追上许长栋夫妇,他和他的随从也不是夫妇二人的对手,他只不过想在杨玄感面前卖个人情,博得杨玄感的好感。齐遥光自告奋勇地追了出去,他正好乐得坐享渔翁之利。
齐遥光在黑夜中纵跃如飞,心中焦急得如同翻滚的熔炉,转眼间就跑过了小半个鄂州城。隐约间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在飞奔,就要跑出自己的视线,齐遥光再也忍耐不住,激荡的声音猛地回响在鄂州静谧的夜空中。
“小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