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爸!小……小……小花……她……”她不是死了嘛!林家的老二看见林老头牵着小花回来吓了半死。
其实他也不知道小花到底死了没有,瞧着是要断气了,从家里面背出来夜里山里很黑看不清,山林里也不见个人影,胆小如他,他就重重的把孩子往山沟一丢,其实也没有确认孩子到底死了没有。
而此时他胆怯的是自己的老父,他的良心还尚有。小花是他大哥的孩子,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两分薄田也种不出三申的稻子来,到了无米下锅时便到了大哥来借粮度日子。他大哥在村外的官道上开了一间酒肆靠过往南来北去的马车维系着酒肆的生意。他大嫂也是勤快人,家里的粮田都种上,所以他大哥家在村里也算是个富裕人家了。
一日官道上被一伙流寇洗劫,他大哥和大嫂命丧此事中。他妻子机灵借着照顾小花为名霸占了他大哥家的财产,从此也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他内心深知这些,在面对自己的老父亲时,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愧疚。
“当家的还在愣着做什么,吃饭了!”她媳妇从屋子里出来,看见祖孙三人在院子里立着,瞧着那微弱灯光下清晰的人脸,火气就上来。“这贱丫头的命到是真大,都是要落气的人了,也不知道寻回来做什么,养着这么个病丫头,费钱,费粮,还不如养条狗看家护院。”她瞧了一眼林老头道:“家里没多的粮,你要是要养着那丫头,吃的用的都算在你头上。”她转身回了屋,回头看了自己的丈夫还愣在哪里,冲着他叫喊道:“还不进屋!”林家老二听见媳妇叫喊,也听话的进了屋子。
林老头是老实人,对着这个二媳妇也是无法,平日里受气了也只能合着眼泪往肚子吞。青魂握着老人的手,默默的看着一切。她在那幽暗的地狱见多了像那夫妻二人这样的人,千年来她也麻木了,对着林老头的遭遇也是漠不关心。
林老头见着那夫妻二人进去了,领着小花朝着院子角落的屋子进去。昏暗的屋子里大半个屋子被柴火给沾满,一张破烂烂的床就挨着窗遍,整个屋子就在没别的摆设了。
青魂看着这个破旧的屋子,在望着老人那满脸的皱纹的脸,和握着她手的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掌。她心底那一丝丝的怜悯之心窜上了心头,她虽是一缕青魂,在凡间无亲无辜,说她是地狱里的神灵可是她连半个庙宇都没,甚至世人都不知晓还有她这样的存在。因此她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更谈不上香火。
幽都里的一切都是凡人烧与祭拜的。在那繁华的阴暗的幽都街市里她这个孤家寡人都有间落脚的屋子,也比这里舒适敞亮多了。想着这个有儿有媳的老人,尽然也不如她心底也生起了一丝同情。
“花儿,你上床躺着,爷爷去给你弄吃的!”他看了看老人,迫于她魂魄闯进了他孙女的身体,为看着没异样,她也就听话的上了床。
老人出去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食物,找了个案几放在床上,祖孙二人就在这个昏暗残破的屋子吃着他们的晚饭。
青魂看着眼前的食物,一碗清汤,一个馍馍,两人食用,这个份额当然是不够的。人间的食物她从来都没吃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味,老人将馍馍递给她,可是她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比她更需要这些食物。
她摇头不要。可是小花的肚子是饿的,在不恰当的时候叫唤起来,她觉得奇怪和新鲜,应为这个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饿。
她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鬼差,千年来或多或少她明了一些事情,这些食物当然是不入流的。老人以为是小花孝顺,眼含泪的将馍馍一份为二递给了小花。青魂看着那半边的馍馍,很是感动,这就是一家人分甘同味便是如现在。
深夜,老人也熟睡了,青魂试着运气让自己从这具凡人的身体里出来。可是这身体就像和她合为一体怎么都冲不破。
“不用费力气了,你与这老人有这段因缘,你就安心的这样先待着吧。”转眼间屋子里多了一人,那幽暗的灵气黑的如墨一样鲜亮。
青魂上前跪拜道:“阎君在上,请君上放青魂出来!”眼前这人便是令鬼魂闻风丧胆的阎罗王,世人都说他青面獠牙,狰狞恐怖。其实相由心生,世人心丑如此,所看事物也就如心这般恐怖了。而她看着眼前人,是面目慈善,英俊伟岸,正气凌然的人。她视他如父亲,因为他对她说,她不过他一口仙气幻化成的。
“时机未到,待到了,你自然会冲破这身体。”说完转生消失在夜色中。她回望那熟睡的老人,是什么样的因缘她要来做这老人的孙女了。她费解,也参不透,她不曾认识这老人,千年来她也为曾种什么因,原何有这样的果了。
一夜无眠后天也亮了,林老头天不亮就下地了,屋子里也就剩下小花了,她踏出了房门,望着空荡荡的院落,还有那满园晨光。她觉得这些东西都好美好,好真实,她身手想去抓住那温暖的阳光,应为这个阳光对他们地下幽都的人来说,就是奢侈。
院外的树上,仙君已尽在哪里守了一夜,看着眼前这个丫头萌动,天真的像去抓住阳光,心底尽然有一丝的动容和怜惜,幽都的人真是可怜只能活在那幽暗恐惧不见天日的地底。
青魂望着树上的仙君问道:“你为什么要抓我了,如今我应该感谢你,让我触摸到了平日里惧怕的阳光。”
她竟然谢他,她可知道她和他是多大的仇恨了。“我乃昆仑虚上古仙尊太阳神帝俊弟子——磬离!”
听他自报家门后,便知道他的来意了。“数日前哪位投身奈河的上仙与你有何关系?”
他回答道:“乃吾大师兄——东洲上神,熙和。他到人间渡劫,飞升之日却被你种的妖花引到地狱,尽然跳进了那赤红灼热的奈河里。”他很气,很气。“你可知那奈何水是何等凶残,你可听说过‘上有诛仙台,下有忘川河’。”
诛仙台能诛百仙,跳下去后会被那狂躁的戾气卷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可那忘川河的水,不仅吞噬身体,甚至还折磨其心,那种折磨是比魂飞魄散还要难受的。还有那河流的下流,就是能毁灭天地吞噬万物的——地心尽头。
上古的创造神,在黑暗的地底为自己的子孙留下来这么个地方,是为了警示她的子孙们在这片富饶多彩的土地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青魂看着他,她毫无歉疚。花儿是她种的,可人不是她推下去。“这可不耐我,他可不是我推下去的。你不是说他在历劫嘛?兴许这就他的劫!”
“你倒是会推脱,那花儿可是你种的吧!那花儿的香气我道是去领教过了,那地底的亡魂有多少是被那花儿引向地狱的。你怕是比任何人的都清楚的。”
青魂不喜欢他说她花儿时的口气,虽然没什么恶语,可是语气中就带着各种的嫌弃和憎恨。他不知道哪些花儿其实是多么的纯洁,便是那天河的水也不见得有她花儿干净。她不容人藐视她的花儿们,驳斥道:“那是他活该,过不了情关!”他不知道她的花儿们是地底下唯一的颜色,给哪些去投胎的生灵在幽暗的地底给予安慰并指引他们走上奈何桥通往彼岸,去下一个轮回。
“你,你……”他气的话语都说不通了。“饶是你今日借附在这个小孩子身上,若是你本身,我定将你打的魂飞魄散。”见过不要脸,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硬生生尽是没有一丁点的歉疚感。
“小孩子怎么了,仙君要是想为家兄报仇,大可现在的就一掌了解了我。”说着她扬起头把脑袋伸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嘛?”青魂看着他,他当然不敢。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杀生!燃起的灵气在看那张稚嫩的小脸后,又收起,他气节,他一定要等到她从这个孩子身体里出来,然后把他捆了,带回昆仑虚在他师兄的灵前将她杀了,以此来祭拜他的师兄,为他报仇以解他心头之恨。
“哼!”青魂当然知道他是不敢,抬高她下巴,趾高气昂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离去。
“死丫头,邪里邪气的,一大清早就在哪里自言自语,看见鬼了啊!”转身青魂就遇见了小花她二婶。她二婶是个凡人,自然是看不见磬离的,便觉得她这个侄女是中邪了般在那自言自语。大清早的就这样让她汗毛竖立,顿觉被触了霉头。拾起屋檐边上的一节木柴就朝着小花身上抡去。青魂被这莫名的挨打带来的疼痛神经性的反抗着,拉着小花的二婶在院子里转圈圈。
恰巧碰上了地里回来的爷爷,她躲在爷爷身后才免去了一顿打。爷爷抢过小花二婶手里的柴棍,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二婶白了一眼道:“便是要死的人,都落了气了给拾回来,这会子活的生龙活虎的,大白天尽然对着空气讲话,也不知道那皮相里头是人是鬼,莫要害得一家子不得安生!”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便不是鬼,也要被你折磨成鬼!”她爷爷反驳道。
“你说什么老东西!”她二婶本就是泼妇,平素里他爷爷也没被少欺负。见着这个母夜叉发了火,老实巴交的林老头也畏惧的节节后退。
青魂在这世上活了万万年她脾气早就被麻痹了,今日也不知道是那根劲不对既然对着这恶妇也上了火,拦在小花的爷爷面前,阴阳怪气的对着小花二婶说道:“便是如今没有人收拾你,待到你死后,那地狱的酷刑也会等着你的。”
“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尽然诅咒我下地狱!”说着就一耳瓜子给青魂甩过去,小花的身体小那承受得起那个力度,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嘴角里还渗出了血。
小花的二婶顺手夺过他爷爷手中的柴棍有是轮着朝小花身上打,边打还边骂。他爷爷护他上去和她抢木棍。“她还是孩子,怎么禁得起你那几棍子。便是你在怎么不喜她,你也看着她死去的爹妈的份上善待这孩子,如今你有的都是她的东西。”
“我呸!为了给她老子,她娘办理丧事,这几年还养着她给她瞧病,她爹妈留下来的钱早就用光了。都是老娘好心养着她的。”一拉一扯间她二婶竟然将她爷爷推到,顺势的他爷爷头撞在了立在地上木头桩子上的柴刀上,额角破了口子,鲜血长流。
她二婶见此,讥笑道:“老东西,瞧你做的好事,连老天都收拾你!”事情闹成这样,她也不好再闹下去,呸一句丢下爷孙俩就回屋子去了。
青魂上去扶着林老头,看着他额头直渗血,用手用力的按住渗血处,看着林老头痛苦得表情问道“可还好?”
林老头接过她按着伤口的手道“爷爷还好,爷爷没事,小伤不碍事!”青魂扶着林老头回了屋子,此刻她真恨自己,许是自己能使出半点的法力她定要将那恶妇拉去地狱,扔到阿鼻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
这日,地藏王闲来无事,找了阎王讨茶喝。他一袭白色僧袍,退去了那繁重的袈裟,也不像世人画像中那副老气横秋,扳着的四方脸的模样。他搁下茶盏,嘴角噙着笑意看着背对着他的阎君笑道:“何时你也好上了偷窥这一手了!”
阎王的额头顿时飘过三根黑线。他恶狠狠的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地藏王呵呵一笑道:“狗嘴里若能突出象牙,那他就不是狗了!”
“……”他无语。
“贫僧甚是好奇,那丫头你从哪里弄来的?相貌虽然是,可脾气秉性一点都不像!”
阎王眉头深思,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良久才回答道:“我在地心尽头拾得一魄,便是她了!”
地藏王为阎君斟了一杯茶,道:“三魂七魄,你却拾得一魄,把她造成如今模样,你也委实难得啊!”他喝了一口茶又说道:“你说,要是当年你不屈于迂腐礼节,勇于的对你师傅说了,今日状况会不会不同了?”
阎王深思,心中也升起了懊悔,如果当年……后又摇头感叹道:“师傅当年……”他看了一眼地藏王道:“世人都道地藏王: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却不知是个爱探究别人内心八卦之人。”
“非也,非也,所谓众生百相,生佛无别。贫僧活了万万年的,无聊之时总得拾得点新鲜之事打发打发日头。”他看着阎君那副因情之一字困扰的表情,不禁感叹,他来这地狱深渊度化生灵,如今连眼前这个都度不出,可叹他还得多方修炼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