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衣紧薄甲,寒故无相闻。
陈礼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虽然在昨天的夜里他自认为得了一件大功劳,但是这功劳对于谁来说都不算是个好事,
首先对于赵续敬来说,陈礼的算计实在过于准确,这样的人很容易把他的地位给取代下去,所以赵续敬得先压着他,
有功不报就是表现。
其次对于历新帝来说,半路杀出的陈礼,做的事也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这历新帝的计划就有点歹毒了,那夜他本是想用整个奉香城的城南门的得失把一些乱臣贼子引出来,再顺手再把张超给消灭咯。
总所周知,要完成一个计划需要的是决策权和行动力,他是历新帝决策权之高无可厚非,但是明面上是缺少的是把计划实现的武力,所以他暗中把巡夜营扩建了几倍,还加上梨花岗和他所掌控的各个城门的嫡系部队。
其实这样的兵力即使要正面和张超开战也是能压倒性战胜张超的,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消灭这样的诸侯外患。
从根本上解决内患的计划其实早在历新帝登位前时就开始谋划了。
他历新帝可一直都不傻,这些对奉香城垂涎三尺的诸侯哪个不是在城内安插了无数的眼线,要完全杜绝这些反叛,首先做的就是要把有这些当内奸潜质的人压死。
第一项就是在经济上让他们入不敷出,所以历新帝有目的的把一些肥职给空了,这就对他们的打击不小。
而那第二项,自然就是在监管最不严密的夜晚禁止所有闲杂人等出现在街上。
但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做起来就有利有弊了,并且绝对是弊端大于利益,很容易就让底下的人反叛,所以那个时候历新帝先没做一件事。
——完全无视杨劫杀权臣这些事,
这“无为”乃是高招,逼得这些人被迫答应了历新帝的这两个要求,还把他给扶上了皇帝的位置,
一石二鸟。
历新帝上位后,马上就着手一件让这些人高兴得不得了的事,
——如何把杨束给下了牢狱,
这些人就开始误以为历新帝也是和登坚帝一般软弱,容易妥协,这样他们被剥夺的东西马上就会恢复,
但殊不知历新帝才开始温水煮青蛙。
光是罢免杨束这事就让这些人在朝堂上耗时小半年,然后在他们还在为杨束的余威所颤抖时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至少一年。
一年多后,当这些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发现自己家族的底蕴大不如前了,他们马上把矛头对准了历新帝,
当然这些人也不傻,他们不可能是正面对抗正值壮年的历新帝和他那个风头尚未过的小儿子,
他们只敢用最后的资金支持了吴质的反叛,还略极其隐秘的在两军阵中谋杀了当时的城阙司张虎,
他们的后续计划也是紧凑,但是却存在一个合理性的问题,正在他们烦恼时,
却得知了他们的后续计划和当时的太子杨旭不谋而合,
——众举推出没有历经战阵的张超作为主帅,再尽快耗尽这奉香城的守军。
他们就能回到奉香城府兵独霸一方的时代了。
这计划算得上是周全,但是哪知道他张超居然打赢了。
而且他们还没算到,这次差点就能成功的计划还给他们带来了另外一个困扰他们四年的梦魇——锁云将,张超。
这五六年过去后,奉香城的所有税收都转到下地下,还分为了三个流向。
其中之一就是他历新帝的巡夜营。
所以,从现在来说,这巡夜营是奉香城的主战军也不为过。
这支军队得在最重要的时候才能登场,这城南没有失掉,当然就没到时候。
陈礼这一次自以为的立功,事实上是失败的无以复加。
现在的他,得考虑两件事,
一是找到他的舅舅,这反叛的罪其实没算是坐实,因为没有当场抓住,只要是陈礼的舅舅被陈礼自己找到了,这事说不定就能瞒过去。
而第二是也是得先找到他的舅舅,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第二手的打算——临阵倒戈。
既然你赵续敬不仁不义就休怪我也不仁不义!
但是在历新帝还未露出的血腥爪牙下,陈礼真能坚持下一回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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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南的高处,已经又是晚上了,山上山下都是篝火通明、帐篷林立。
但是这陵南却根本没有人影,不光是那一天前来的商队,就连那些反叛的守军都没了。
这时城南门的八个千夫长还是带着各自的队伍在这陵南下方互相较着劲,开玩笑,这么险峻的地势,谁先上谁先倒霉,稳在后面上的说不定就能白得一个功劳,
但是给赵续敬的报告上是不能写的这么龌龊。
所以现在的他们统一的口径都是自己所带领的部队在担任主攻任务,而其他兄弟部队正在安全的地方乘凉云云。
当他们还沉醉在马上能被天上的大功劳砸到头上时,赵续敬的命令却来了,
赶紧回防,城南门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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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侄儿,你,成了弃子,现在,就和我是一般的处境。”
陈礼并没有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他的舅舅,因为他根本就没逃,就在城东他自己的家也就是陈礼的家里,
陈礼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因为这平日里根本没有来客的深宅大院,突然间就来了百八十个人,还是百八十个大兵,这就马上热闹了。
这群昨夜里还是你追我赶的两方人,现在却同处一个屋檐下,
让人不得不去感叹,人运难料啊!
陈礼的舅舅就坐在门槛上,当陈礼开门后他就说了这句话。
陈礼大怒骂道:
“无耻反贼,你还这样说,不是你我早就……
“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陈礼的舅舅站起转过身来,只见他一脸的红彤彤的,酒气从鼻息和语言中弥漫出来。
他拿着手上的酒壶就要应着陈礼的面门打上去,
“你个狗崽子,老子说的话从来不听,我昨天不是说让你去给庭许侯祝贺吗!?”
噌!
当然他一个身形不稳还是斜着打空了,陈礼一抬双手迎着架了上去,他身后的诸人看了陈礼这个举动,纷纷拔出了配刀。
“你身为一个男儿,难道酒都不会喝?
啊!?”
陈礼的舅舅边向后摆手边继续骂道。
“我没去!”
陈礼把他舅舅稳住,就松手要转身离开。
“站住,哪里去?”
“关大门!”
“嗯……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