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庭许侯续弦和嫁女那一日,只不过时间已是深夜了。
由于这白天陵南就被人占去了,在下午时刻这奉香城城南门就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没人再能出入。
自十年前开始,应历新帝的指令,剪除了大部分农业司官、商业司官与税法司官,随之这奉香城的各方面的管理都开始宽松起来,尤其是对商业方面的管理。
但与明面上松懈的管理相应的历新帝却颁布了宵禁法案。
这奉香城里一旦过了时辰,天色一暗下来,便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街上行走,包括那些大小权贵,但这夜里却突然有了两个例外。
一个是傅正,他驾驶着马车载着杨束和莫咬骨正从城东正赶往城南门,而另一个却是张曲在,他自三、四天就已经没在自己的府里呆着了。
这天的下午,他就听到了手下报告了自己的小儿子死了的消息,但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仿佛这天死去的就只是一个跑腿的下人。
因为他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与杨束等人匆忙赶往城南门的情况不同,他是早就在这城南门埋伏着了,他想要做什么呢?
开城门!
但他却不是想要帮张超打进来,而是想学十年前的杨束般做一件平时不太可能做的事——乱权势,杀权臣。
虽说他青眼侯在人们不太注意的暗地是有很大权力的,可是在明面上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是凌驾于他头上的,首先是那个历新帝,再有就是那个不太识好歹的右大臣,还有一个傅正。
但这些人却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标,因为最近还有一个人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就是刚刚才出狱的杨束。
本来那一日在朝堂上,他们几人想是历新帝就“放不放杨束出狱”这事作为一个扔铁球般的权力游戏,看他们几人的争斗,而输了的人自然会被这铁球砸得鼻青脸肿的。
哪知道他历新帝是真正的想让这杨束出狱,这游戏就算玩砸咯!
可青眼侯是什么人呀!
四年前,他为了权势与地位连这庐国的太子都敢诱杀了。
他杨束算什么,一没兵,二没将,三还没大人疼,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光杆小后辈,玩死他那还不给捏死一条臭虫差不多啊?!
而且这种事在眼下这种将乱未乱的时候最好做,他还要保证这件事做完后能得利益的只有自己,所以他要引出全部的巡夜人来这里,因为他要保证在这城门相遇的攻守双方会战到两败俱伤而无暇管他!
他就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张曲在如此想着,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这奉香城将以他为尊。
“大人,该转移了,下一刻钟的巡夜士兵都到了那边街头!”
“哦,快快快!”
可他青眼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进攻方不只是在外面,在这城内也有。
这次引火,只得烧身。
——————
与此同时,在城南往城东的唯一一条路上,一辆马车在这空荡的大道上极快地行驶着,和张曲在那边躲躲闪闪的情况不同的是,这边的马车遇上的所有巡夜的士兵,都是士兵在回避,让车先行。
“这陵南的情形大概就是这样,他张超早几年就占了先机,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守株待兔,先去他最可能攻打的南城门!”
杨束话音一落便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三人又都各怀心事,就这样半天都再没说一句话。
马车要行驶到南城门前时,
车内的杨束和莫咬骨无意间视线相对,杨束开口,
“诶~~不对呀!你不是说你是什么御千尺的什么什么人嘛!怎么又成了我哥梨花岗的人了?”
“呵,香侯就有所不知了,
这人懒就不能馋,反过来,人馋就不能懒。我呢,是天生就嘴馋,所以我就选择多做事。
什么梨花岗啊!御千尺呀!子行七诸啊!我还有许多你都不知道的职位嘞!”
“哦!”
杨束将信将疑的看着身边的大脸,
“诶~~赶明儿,是不是也要给我谋个什么差事,那天你不是说了嘛!那个,那个就那个什么七头猪里面是不是还缺一头什么的?”
“那是‘子行七诸’,是先贤们创立的组织。”
傅正撩开了布帘,对着里面的二人说道,
“到了!到南城门前了。”
“诶~~!那老师您都知道这些,难道老师也是什么‘子行七诸’的人?”
“嗯~~”傅正低头沉吟半响仿佛有什么难处般,他又抬起头看了看有些紧张的莫咬骨然后轻松的说道,
“嗯,不是,不再算是了!”
这时马车里的莫咬骨也是如获重释般呼了一口气出来,看来他们之前肯定有什么口头协议。
傅正转头从马车右边用背部顺着正准备下车,
咻!
就在傅正下车的一瞬间,阴影中一支箭向着他射来。
傅正虽然感到迎面而来的杀气但却没有足够快的身手去避开,
说时迟那时快,布帘掀开一条缝,车上的莫咬骨见此寒光横向一掌拍向马车左壁,
嘣的一声,
马车便向整个左边偏斜而去,
又是嘣的一声,
马车回到原来的位置震了几下,而坐着马车前的人却摔了下去,
经此一下这傅正虽然摔得不轻,但好歹是把命给保住了。
是谁!
从马车里传出一声嘶哑的狂叫。
这声音传过去后,寂静的夜色中便再没有了半点声响,就连本来该马上赶到的巡夜兵的整齐的脚步声都没有半点,
不可能!
马车上突然又伸出一只手抓起了还在地上的傅正,只一瞬间这傅正就被拉进了马车的布帘内。
到这个时候城里还有人想杀了我!
马车内,杨束还是行动不太方便的侧卧在一旁,而他的手上抓着的却正是傅正的衣服。
吱呀!
他们前面的南城门却突然咧开了一条缝,外面正在天上的月光透过这缝隙一步步的撒向三人所在的马车前,像极了一条正在寻觅食物的银白巨蟒,
但是!这次,它,找错了食物!成为了被捕食的那一方。
嘭!
马车的木制箱车突然裂成无数条黑色的枝桠向着城门的缝隙挤了出去,
突!突!突!
城门外,只是传来了几声闷哼,城门就再没有打开的趋势了。
良久以后这静默的环境又重新染了回来,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
除了那立在当场的一辆诡异般的长出了枝条的破碎马车,和这城门外的三具被薄木片贯穿了的尸体。
——————
要说奉香城四年前的各家大族和现在的各个姓氏的势力、财力、能力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要问,各大家族的钱财权力都去了哪里,那就不得不提到三个地方,一是青眼侯府这庞大的无底洞,不得不说张曲在还是个人才,仅仅四年间就把那些历新帝因为撤了许多职位而下放出去的管理规矩的空缺给补了上去。
奉香城的规矩,说透了就是钱嘛!
以前呀,那些个各种名堂的税费都给各个家族给控制住咯,而这四年却只有他张曲在一个人敢去收,凭的什么?这里就暂且不说。
他青眼侯有了钱怎么会甘心没权嘛!
这第二个地方嘛,这里也暂且不提
而第三个地方就是让那“百鬼”给吃了。
“百鬼”是什么?
它是一个杀人组织,青眼侯张曲在所帮扶的一个杀人组织,在这四年里张曲在每拿下奉香城的某个地方、某个行业的税费就会沾染上无数条人命,而这些人命不是张曲在以青眼侯的名号杀的,都是交给了这个组织动的手。
事后这张曲在就把收取一半的税费的权力转交给了他们。
这么做除了是分利的许诺外,还有一点就是把风险全部转移给了他们。
因为他们才是直接去收取钱财的组织
杀一人,名声臭,杀百人,人见寒。
对于这即可以赚钱又可以得名的买卖谁傻谁才不干!
可以说,这百鬼在奉香城的崛起,张曲在出了一大半的气力。
可是今天夜里,
来这森罗殿的却不是他张曲在,而是他的儿子——张已。
他向这门前穿着褐色盔甲的钱柜鬼递上了一纸书信,钱柜鬼一看他这动作顿时笑了起来,大声的呵斥到:
“小鬼行事那看的可是阎罗王的眼色!你个浑小子能来到这里看的都是你爹的脸面,还想指示我等,你还是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
现在的张已不再是一天前那个畏首畏尾,处处输弟弟一招的那个张家的大公子了。
他现在,是以一个买家的身份来的,他要想买一个人的人头,那个人自然就是杨束。
哼!哈!哈!哈!
张已看着面前的褐色盔甲人大笑,
“这么说,鼎鼎大名的‘百鬼’,不但没胆子做我这单生意?!连看上一看都不敢?”
钱柜鬼看了看张已,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书信,用嘴一下就撕开了信封,他一边上下掂量面前这人,一边看信的内容,看完后这钱柜鬼却愣在了当场。
良久,钱柜鬼开口,
“你,已经是这几日,第三个提出了要杀他的人。
跟我来吧!”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