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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若你离去

赵修颖在穆城的公司工作时,在一次陪客户应酬的时候被灌多了酒。醒来时衣衫不整在酒店的宾馆里,醉后整个过程她已经毫无印象。她的客户也真的很禽兽,干了这么龌龊的事,竟然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大大方方到公司签了合同。

公司上级没有理会赵修颖受到了什么样的侮辱,反正单子成了就是最好的结果。赵修颖又不敢去报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发生了这种事情,在穆城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所以她找到了杨健。杨健这个烂好人,当然,也是因为杨健喜欢她,所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好心收留了她。

没想到,赵修颖会给杨健公司捅那么大篓子。不巧的是,那时候赵修颖被验出怀了孕。而杨健这个傻子竟然要不顾一切娶她!

我想到的是,赵修颖这朵白莲花肯定在杨健面前哭了许多次。杨健架不住这种眼泪轰炸,心疼的要命,才脑袋一热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那个时候,在杨健眼里,赵修颖一定可怜死了。

除夕那天,杨健就是和赵修颖吵了一架才喝多了。他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Micheal来,赵修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于是逼杨健做决定。

赵修颖也许是病急乱投医,毕竟怀孕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所以她急着逼杨健给她一个结果。但是当时杨健的压力也很大,也许赵修颖的逼迫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杨健叙述这件事的表情上来看,他对赵修颖的失望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后来,赵修颖在杨健订婚宴上大闹的事情,让杨健彻底心冷了。

所以Micheal在杨健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一幕也不足为奇,杨健不再像从前那样盲目地宠溺赵修颖了。

“墨墨,我一直不明白,小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杨健一脸不可置信,呐呐地说。

我双手抱胸,对他说:“在社会的大熔炉里,人会变是正常的。你心目中的小天使,早就变了。你把赵修颖想得太简单,她要强、相当要强。只不过手段就……”我摊摊手。

杨健自嘲地笑了笑,忍不住点了一只烟。

“墨墨,对不起啊,曾经也做过一些不理智的事,伤害了你。”杨健说。

我透过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淡淡地说:“你也说了是曾经,whatever。”

也许刚刚明白赵修颖的改变时,杨健的心也很痛。只不过时过境迁,曾以为得不到的东西,原来不是自己想要的,也就释然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能全部告诉你,对我也是一种解脱。”杨健笑。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对他说:“你这话说的好像暗恋我很久,刚跟我表白了似的。”

杨健不置可否,慢悠悠地抽着烟。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你和景然怎么样了?”

突然提到迟景然,我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

“出了些问题,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先考虑清楚,你心里怎么想。想好了就付诸行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杨健弹了弹烟灰,烟头忽明忽暗地闪了闪。

我们俩刚陷入沉默,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姐,我到邑市了。”冉星的声音传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冉星在电话那头傻傻地笑,说:“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报上了自己小区的名字,让他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杨健正看着我,我对他说:“冉星来了。”

杨健按灭了烟头,说:“正好,这下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了。”

二十分钟后,冉星已经站在我家门口。看见是杨健开的门,一脸坏笑地喊了一声:“杨健哥。”

我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打他一巴掌!

“收起你那副笑容,我脚崴了,杨健送我回家而已。”我冲冉星喊道。

冉星这才注意我的脚,立刻又鬼吼鬼叫起来。

“小星,正好你来了,要不你姐生活不能自理,我还真不放心。”杨健打趣道。

“要不说我们是亲姐弟呢,这就叫心有灵犀。”冉星一脸的骄傲,说的跟真事似的。

我已经有人照顾,杨健也得去医院看白桃了。临走时,他嘱咐冉星不要给我点外卖,又把大夫的医嘱跟他说了一遍才离开。

冉星一本正经地跟杨健打着包票,直说让他放心放心。

别看我弟弟比我小,但是做家务什么的完全是行家。说起这个,我心里还真有点对不住他。因为我常年离家在外,家里的二老都是我弟弟一个人照顾,洗衣做饭自然不在话下。

杨健走后,冉星带上胶皮手套开始干活,他说病人要有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任由他忙活。不知怎的,看着他的身影我竟然不自觉地想起莫莉。

我甩甩头,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机上。

“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冉星一边拖地一边对我说。

“我想吃你做的饼,芝麻糖饼。”我砸吧着嘴说。

“好。”冉星利落地答了一声。

收拾好屋子,他正要去和面,被我拦下。

“小星,先坐,歇一会儿。”我对他说。

冉星坐到我旁边,拿起盘子里的水果吃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冉星摇摇头,咽下嘴里的水果,说:“没什么大事,我也是放假了想出来玩玩,正好也看看你。你看,我来的多是时候。”

我被他理所当然的样子逗笑,仔细看看冉星的五官还真是有点微妙的变化。小时候我总欺负他,笑他是个“黑猴子”,气得他哇哇大叫。

现在看看,冉星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长开了不少。虽然还是沾点黑,但看上去倒是很健康。

冉星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烙糖饼,有事就叫我啊。”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扛起面袋子,哗啦啦地撒了许多到一个大碗里,又弄了点水,认真地和着面。

也许是骨血至亲的关系,看着冉星的身影,我觉得格外踏实。

冉星在的这几天,我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芝麻糖饼和家乡的许多小吃。我不得不佩服我弟弟,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修养了几天,我的脚终于不那么疼了,也可以单腿蹦跶着到处晃。冉星实在看不下去,怕我蹦跶蹦跶再崴了另一只脚。于是他去医疗器械专卖店给我弄了一副拐杖回来,我彻底变成了“残障人士”。

当我拄着拐杖出没在小区花园里时,孟娜正好来看我,她毫不客气地笑话我笨笨的样子。

“我说姐们儿,你这是唱哪出儿啊?”孟娜笑着打量我。

“‘铁拐冉’,怎么样?我这扮相儿?”我忍不住和她贫起来。

孟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冉星,然后对冉星说:“你姐不会是撞到脑袋了吧?”

我举起一只拐杖不客气地敲过去,孟娜眼疾手快地躲开,站在原地笑话我。

“算你躲得快。”我哼了一声,揉揉鼻子,说:“你不是来‘慰问’我的吗?跟我上楼吧。”

“不急。”孟娜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某个方向。

我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还没等看清,孟娜又说:“某两个人呢,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不肯和好,我呢,是来帮忙的。”

“姐,姐,那不是电视上那个人吗?”冉星指着前面,兴奋地说。

我看过去,迟景然正靠在他的路虎上看着我。

他一脸凝重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跟X光似的,让我浑身不自在。

孟娜拉走了不情不愿的冉星,给我和迟景然留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些老人在不远处聊着天。

迟景然走过来,单手插着口袋。他穿着休闲的衣服,看上去随性又潇洒。他来到我身前,看着我的拐杖,皱起了眉头。

“怎么弄得?”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情绪,似乎是——冷漠。

“不小心……扭到的。”我有些局促。

迟景然身上好闻的海洋香水味飘散在空气里,我吸了吸鼻子,觉得陌生又熟悉。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清风拂过,我的碎发随风飞舞,挡住了视线。我随手将那些不听话的头发藏在耳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走吧,去那边坐一下。”迟景然指着不远处的椅子,对我说。

他陪着我慢慢走到椅子旁,又扶着我坐下来。上午的阳光还不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将拐杖放在一边,迟景然靠在我对面的健身器材上。

“你是有事情要对我说吗?”我问。

我心里隐隐感觉,迟景然要对我说什么。

迟景然抿着嘴,思考了一会,才说:“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会找我吗?”

“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定定地看着我,很期待我的答案。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探究,好像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

见我半天都没有回答,迟景然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迟景然兀自说道:“我又何必问这个。”

满满的失落感倾泻而出,让我慌乱不已。

“不是……那个……我……”我有些语无伦次。

迟景然看了看我,扯出一抹苦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脚上,又说:“自己小心一点。”

阳光照在他的后背上,将阴影覆盖到我面前。他站直身子跟我道别,然后转过身向他的路虎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似的。

一个念头忽然在我脑海里闪过,我胡乱扶着椅子站起来,想追上他的脚步。此时我也顾不得疼,只想在他上车之前冲过去!

“景然!”

我踉跄着跑,钻心的疼痛感立刻袭来。

迟景然闻声回头,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来,一把扶住我。

“胡闹什么呢?”他有些生气地抓着我,手不自觉地用着力。

我摇头,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不要走,不要走……”

迟景然有些纳闷,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不要去白桃那,不要走……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良心也好,反正我不要放手!你不要走好不好……”

当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迟景然会被抢走。之前白桃妈妈整我的手段,不过是想让我和迟景然分开而已。可现在,白桃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依白桃妈妈的性子,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纠结和不确定,而失去迟景然。因为我的意识其实很清楚,那就是——我要在迟景然身边。

迟景然扶正了我的身子,苦涩地说:“虽然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是,还是晚了一点。”

我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抓着迟景然的手也越来越紧。

就像有什么要快速溜走,可我瘸着腿怎么追都追不上。

“你什……”

“墨墨,”迟景然打断我的话,眼神不自在地飘忽着,说:“我们应该分开,从一开始就是我想强留你在身边,现在是该认真的考虑,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眼前的人还是有着刚毅的棱角,漆黑又深邃的眼眸,可是却怎么都不像我所认识的迟景然了。

看着他的表情写满了认真,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慢慢松开他的胳膊,好好的衣袖被我抓的褶皱横生。

“你真的要走吗?”我问。

迟景然伸手抚过我额前掉落的几缕发丝,对我说:“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径直上了他的路虎。油门声响起,白色的路虎绝尘而去,我站在原地,只感觉额头前还有他手指的余温。

孟娜和冉星回来的时候,我还站在那里。本来他们俩还在说笑,见我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都快步走了过来。

“姐,你怎么了?”冉星扔下袋子,飞奔到我身边。

被他一撞,我才感觉脚上很疼,立刻呲牙裂嘴起来。

“你怎么在这站着?迟景然呢?”孟娜关切地问。

我搭着冉星的肩膀,无力地说:“他走了,大概再也不会来了。”

脚疼得不能走路,冉星只好背起我。本来他们要带我去医院,在我的强力反对之下,只好作罢。回到家里用冰块弄了个冰袋放上,倒是舒服多了。

我没什么兴致回答他们的疑问,让冉星把我背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多想这一切是一场梦,醒来时所有的烦恼全部烟消云散……

晚上杨健来看我,我睁开眼睛时他就坐在我的床边。他穿着衬衫和西裤,应该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

见我醒了,他把头探过来问:“醒啦?饿不饿?”

我摇摇头,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几天不见没好转不说,还越来越严重了?”

说着,杨健伸手拿过我喝水的杯子,上面印着一个卡通图案。我单手支撑着身子,接过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还真是渴了。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我淡淡带过。

吃晚餐时,我们各怀心事。只有冉星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孟娜一会又看看杨健。

要不是他看得出我心情不好,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就算憋死他也不会问一句。我弟弟还是非常了解我的脾气的。

上大学时,我们也曾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转眼间沧海桑田,饭桌上的人没变,但是那种情怀却已经悄然远去。

以前的我,有个头疼脑热都希望能第一时间看见杨健,现在他就坐在我对面,我却没了那种少女情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成长?

只是我们谁都预料不到人生的故事将如何发展,等到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那天,必定早已经历过千变万化。

这一觉醒来,我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刻都清醒。

迟景然离开带来的伤痛在心里慢慢被掩埋,我告诉自己不要难过。生命中不止有爱情,我不能因为爱情没了就哭天抢地仿佛一刻都活不下去。日子还要继续过,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冉墨是坚强的,不能跌倒就趴在沟里不起来。

我知道孟娜一直希望我和迟景然能够和好,她偷偷摸摸和迟景然保持着联系,寻找机会撮合我们。只可惜,要白费她一番苦心。

吃过饭,我们坐在客厅里。我看着他们紧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我没事。紧张兮兮,搞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搓着手臂说。

“要不是你摆出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我们会这么紧张吗?”孟娜毫不客气地戳穿我。

我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赔笑道:“是是是,是我错了。好啦,从现在开始,冉墨满血复活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姐,你不会是发烧了吧?”冉星说着就要伸手摸我的额头。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元气满满地说:“我说真的。这段时间呢,谢谢你们照顾我关心我,放心,我没事的啊。”

孟娜看了看我,最终叹了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当然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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