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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侄子的婚恋

这是我侄子遇到的第二个对象,和第一个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好像连嘴角下面的美人痣都奇怪地长在同一个方向,最让人不可理喻的是她也是单亲家庭,与一个比她还漂亮的妈妈一起生活。这一次,侄子学乖了一些,第一次去女友家,表现得相对稳重,在对象欢欢眼睛的暗示下,礼貌地回答她妈妈的提问。看似问题简单,实际丈母娘的心思都很刁钻,没有几分钟就问到了实质问题。先是问侄子兄弟几人?后又问侄子父母身体如何?拐了一个弯突然声音变大了一些。

“有自己的房子吗?”

“有,几年前就有了,而且还装修得挺漂亮!”侄子坦然面对。

“两房还是三房?”丈母娘接着问。

“是四房!”

侄子回答得很利索,因为我们乡下的家里房子都是讲几层的,没有讲几房的,侄子用调皮的口吻和她周旋着。听到这里,丈母娘起身亲自给侄子沏茶,口气和睦了许多,脸上的微笑也明显展开了,看着这个也许是未来叫妈的丈母娘如此开心,侄子的紧张心情也完全释放了,女友欢欢也愁云消散,因为她告诉侄子,只要她妈开心了,她的世界才会有阳光。

侄子吸取了第一次失恋的教训,这次一路小心翼翼,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侄子深深喜欢欢欢,觉得这个姑娘实在太单纯了太可爱了。很快,侄子成了他们家的男人了,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劳力,准丈母娘家里的什么事,只要是侄子没出差,大事小事统统包办,搞得小区里很多人真以为侄子是他未过门丈母娘的亲儿子。

侄子在大学里学的是金融,毕业了又在城里一个金融公司工作,他自身条件不错,个子一米八二,在单位来讲算是高个头,五官端正,样子帅气。刚进单位不久,许多说媒的和拉郎配的同事都向侄子投去了橄榄枝,而侄子一心一意就是欢欢了。可真到节骨眼上却出大事了,连我这个做叔的都被扯了进来。

原来准丈母娘知道侄子有个弟弟,于是找侄子的第二次正式谈话,就是让侄子做上门女婿。这可是侄子没想到的,按照老家人的规矩,这等于是改名换姓啊!侄子没有马上翻脸,客气地告诉丈母娘要考虑考虑。出了门,侄子说他没敢坐电梯,顺着黑灯瞎火的楼道从楼上一口气跑到了楼下,他害怕进了电梯火气正大,把电梯门踢坏了。

侄子有一个月不敢再找他的女友欢欢了,电话里支支吾吾,只是应付的话。欢欢也知道侄子很委屈,她安慰侄子再想想办法,不要硬着来。侄子回了一趟家,把他将和女友分手的事告诉了父母,我嫂子没听完就哭得很伤心,她是在替侄子先哭了。我哥没说话,一直抽烟,这个把侄子一直支撑到大学毕业的农家小院,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充满忧郁。我哥在乡下是教师,是个懂得事理的人,也深知一个农家大学生在城里打拼的艰难,更何况是找一个城里女人成家。“在当下都是很现实的情况下,人家不嫌弃咱儿子,咱为何要因为上门而拆掉这样一门婚事?”我哥这一次和我通了电话,商量侄子的婚姻大事,谈了一夜的话,可能比我和他一辈子谈的话都要多。

这一个人如果有了后援,真是精神倍增,更何况后援来自亲生的父,当然也包括他叔叔我。侄子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城里。第三次和准丈母娘的谈话非常愉快,侄子按照商量的意思,首先告诉她家里的房子要拆迁了,侄子说如果他上门,村里可能会减掉他的分配资格,她认真地听着,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接着侄子郑重地说:“我和欢欢可以生两胎,我保证第一个孩子一定随你家的姓,再生了跟我家,这一点我的父母都可以去县里做公证的!”说完拿出了我哥和我嫂子按了手印的保证书,准丈母娘再一次起身沏茶让侄子感动了,因为侄子看见她的眼眶里流出了热泪,她告诉侄子,她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她太希望女儿和她一起生活了,她害怕女儿出嫁后的孤单,她的话语也感染了侄子,侄子禁不住也眼眶发热起来。

后来,侄子和欢欢的恋爱依然继续,侄子依然是她们家里的常客,即使遇上小区里的熟人把侄子当成了她们家的亲人,他也点头称道,因为侄子知道他很快就是她们真正的亲人了。侄子和欢欢的婚礼在美丽的春天举行了,亲朋好友见证了新娘的幸福眼泪,也为新郎的结婚誓言而感动,他们的故事感动了许多人,大家都为他们深深地祝福。当秋天的落叶风吹满地的时候,欢欢肚子的隆起,给丈母娘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她盘算着外孙子的名字应该如何起?叫什么?

我的哥嫂此时也很平静,毕竟这是家里第一个隔代的孩子,怎样叫无所谓,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可是妇科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媳妇怀得是双胞胎,这下把家里原有的平衡打破了。难道第一胎的两个孩子都要跟娘家的姓?还是只有一个是?丈母娘可乐坏了,她真没想到女儿这么争气,一下子就把她家的人口提高了几乎一倍,她进门出门那利索的嘴都是张着的,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叔叔的我,有点看不过眼,偷偷把侄子叫到家里,摆明事理后,严肃跟他说:“一定要一边一个,不要等出来再讲,提前告知女方,以免节外生枝!”“好!”侄子很为难,他不好反驳,只好答应试试看。

这一次是侄子亲自给丈母娘斟茶了,当双手递上茶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妈,和您商量件事,可以吗?“说吧。”丈母娘很平静。侄子结巴地说出了缘由,头不敢抬起,心里在等待着回答。

“孩子,我本来想找个机会把你家人都叫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既然我女儿怀了双胞胎,我们应该一边一个,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是不讲道理的女人,请相信我!”侄子流泪了,一句话说也不出来,感激得只是点头、再点头。

两边的家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整个的大家族都翘首期盼着一双宝贝的到来,欢欢生产的日子愈来愈近了,终于等到了那孩子降生的时刻。宽敞的医院走廊里,许多的准父亲在等待佳音。随着护士的微笑,天使般的声音在困倦的侄子耳边响起:“小爸爸,你真有福气,你的老婆给你生了龙凤胎,快去安慰她吧!”“什么?龙凤胎?”侄子傻眼地望着护士,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护士跑进了产房。

这个特大的喜讯,很快通过电话、微信和邮件等通知给了所有的亲眷,两边的家人都欢呼雀跃。这个消息无论是对城里也好、乡下也罢,都是两家街坊邻居饭桌上最好的“下口菜”。可两个孩子的属性又变成了焦点,是男孩子跟女方家?还是女孩子跟女方家?本来已尘埃落定的原则问题,不知不觉浮又出了水面,因为出生证上就要体现出孩子档案中的第一手资料了。

作为叔叔,这次我也是主意全无,不是没理由陈述,而是对这种有条件婚姻的无奈。想想看,一般家庭生儿育女,无论一窝两个也好,三个也罢都是跟父姓的,千古的俗风天经地义,可是现在,嗨,真是世道变了。这是我一生召集得最庄严的会议,开会的是我和侄子加上哥嫂一共四人,我表述了我的观点,提出儿子跟侄子姓,女儿跟女方姓,一定要坚持,不能妥协!侄子把眼光转向了他父母,他的父母把眼光转向了我,如同风扇的叶片一样,我的眼光又转向了侄子......

不知何时侄子昂起了头,沉稳地说出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份量足够了。“明天我把孩子起名字的事交给丈母娘,她怎样定我都没意见!因为姓名只是个符号,孩子的幸福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都是我的骨肉,也是我们家永远的骨肉!”他的话说完了,谁也没有吭声,我这才发现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情,哥哥和嫂子的脸上早已呈现出温馨的笑容了。

再以后,过了许多年,我一直也没有问过,两个孩子中究竟是谁跟了女方家的姓。不是我不好奇,也不是不敢问,而是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是觉得侄子和欢欢的婚姻很美满,他们两家人的关系也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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