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呢。”听完龙兴云的报告,周海天立刻回了这么一句话,在座的其他三人同时感到了情况的不妙。
周海天毫不犹豫地道:“各位掌柜,到如今,我觉得整件事情变的有些脱离了控制,张九成大掌柜之前外出,归期或早或晚总是按照约定提前送回消息来,就算现在北周与我国激战正酣,往来道路时有险阻,但是各位想一想,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就算是最坏的人死货丢,那也会有消息传回来,或者总能留下些点蛛丝马迹,让我们有迹可循。可现在倒好了,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丝毫的音讯传出。二爷那面这俩年也派出了好几十批的人手去查,到现在也是觅无踪迹。那可是一大队人马,二十多车的货物和银两啊。消失的如此干净,不是被合围剿灭,一个活口没留,那就有可能是有预谋的了。”
周海天看了看其他三个掌柜,接着说:“刚刚兴云收到的最新消息,那条拉着张书棋返回的船只,在开往建康江面上触礁沉了,线索就此中断了。”周海天摇了摇头,嘟囔着:“这么巧,沉的刚好,除了他自己,就再没人知道张书棋离开范家老店到三江镇这一路上发生过什么事了。”
一直不喜欢言语的药店大掌柜钱宏盛老爷子睁了睁水泡眼,捋了捋花白长须,轻咳一声:“应该说还有一个人,就是阿根也知道。海天啊,那条船是谁家的?真的和岛上没关系?”
周海天连忙恭敬地答道:“钱掌柜,这事龙兴已经查过了,船是江州方面的船,至少目前看的确和岛上没有关系。”
“需要撇的这么干净?不过要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我倒是不太相信。”钱宏盛老爷子微微摇摇头,又闭上了那双水泡眼。
于是四个人都陷入了死一边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偶尔的喝茶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马市的龙兴云大掌柜在四个人中还算年轻,看来定力还是不如其他三人。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三位掌柜,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归还得想想注意,我也好布置兄弟们下一步行动的安排啊。”虽然年轻,但龙兴云并不傻。
周海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脸转向钱宏盛老爷子。
钱宏盛注意到了来自周海天的目光,长叹一口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真的是多事之秋啊,各位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吧。要说这事和飞鲨帮没有丁点关系,我怎么就不太相信呢?之前张九成大人在三江镇做官时,听说和于成龙帮主交情不浅,怎么他到了三江镇这里扎根做生意,反倒是还淡了往来呢,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成了单纯的生意交往,再无进一步深交,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有意在回避啊?”
老爷子垂下头,喃喃道;他们在“回避什么呢?”
没有人答话,空气又恢复了凝固。
又是长长的静默,还是老爷子钱宏盛打破了僵局:“不管怎么样,兴云那面眼下就是要把员外府盯紧了,毕竟在外人眼里,铺面上这些生意都还是张九成的,拿张书棋就是少掌柜的。所以我们要寻找一切机会和理由,与张书棋联络好感情,取得他的信任,目前看,这方面我觉我们比二夫人那面还是有优势的。张书棋这趟外出,疑点太多,他来回之间变化太大,和我们从前看见过的那个人相差太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枚棋子就应该由过去的无足轻重,变成改变棋局的重要砝码了。下功夫慢慢套出这段时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让二爷做决断时有的放矢。”
钱宏盛停顿一下后,又说:“我觉得飞鲨帮那面还是不能轻视,这些情况最好也一同上报二爷,让二爷想办法派人去查一查。阿根的动向也要注意观察,我估计肯定有人也在打他的注意。”
钱掌柜说完,众人再无人说话,屋内又陷入了沉静中。
“物是人非事事休。”此时,踏进书房中的张书棋,环伺左右,不免一缕伤感涌上心头,悲天悯人,是在为自己,也是在为已逝的张家大少爷。
说实话,自从踏进京城的大学校门,真正地让他见识了缤纷的外面世界,说是不羡慕富贵人家的孩子那是假的,他何曾不想如果自己出生在大富人家今天会是怎样。
可如今,看看这个无辜丧命的富贵人家大少爷的悲惨命运,他不由得思念起自己的父母双亲来,远在西川农村的家,虽然贫寒,但在那里他处处能体会到的是来自亲人的温暖。眼下他也对未曾谋面的张九成的冷血心生恨意,张书棋的死,也让他想起了崇祯皇帝亡国前对长平公主的那句“汝何故生我家”的悲凉。
张书棋在书房里漫无边际地看着。书房内摆设简朴,笔墨澹台整齐摆放着,各种字画或挂着,或卷起,落满浮尘的书架桌椅人有翻动时留下的痕迹。
他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尚未画完的画,吹了吹纸上的灰尘,画中高耸的青山云雾缭绕,一条江水绕山而行,江面上一叶孤舟,舟上轻轻映出一个人的孤独身影。
不得不说这个病怏怏的大少爷丹青功底非常了得,他并非想象中的一个白痴少年,这男孩除了缺少胆量,看样子并不缺少智慧,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者是强大的压力让他无力承受,最终崩溃。
张书棋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不相信这幅画出自这只手里知道。他知道这只手再也画不出这种精美的画卷了。
仔细研究着画里的意境,张书棋在猜想,他究竟在表达什么样的情感?难道和他一样,他也曾心驰神往过远离喧嚣尘世,寻找安详的世外桃源?张书棋陷入了沉思。
一阵脚步声走近,张书棋知道是阿根进来了。扭头看过去,看到阿根脸上的五个指印犹在,歉意地指着道:“出手有点重了,还疼吗?”
“再疼也情愿,想想能为少爷做点事,这都不算什么。”阿根笑了笑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现在从心坎里崇拜眼前的大少爷,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更不用担心少爷会有个三长两短的了。阿根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腊梅那丫头真是难缠,我担心再往下我可就要顶不住了。”
张书棋一脸的坏笑,伸了个懒腰道:“顶不住也要顶。这些其实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感觉到顶不住,就直接表现出来,顺其自然。如果刻意演的太完美,反而倒让他们起疑心,我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他们就要快找你问回来的事了,你就按事先说好的答就行。”
说完,张书棋一挥手道:“阿根,去院门口检查一遍,把门关好,身体训练计划开始,没有强壮的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阿根兴高采烈的答了句“好嘞。”就往外冲了出去,他对大少爷越来越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