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眼下的危机四伏,张书棋就不由得绷紧了自己的神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信不过范大娘两口子,他只是担心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可能会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真正行藏,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听到张书棋要走,不一会儿,范大娘夫妇跟着阿根来到小屋里。
这几天的相处,亲眼看见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的少年被自己救过来,夫妇二人多少有点成就感,外加上大少爷出手大方,二人从心底是有点舍不得他走的意思,但他俩也知道,只要张书棋留着她这一天,就要时刻防着黑龙山那帮土匪找麻烦。
想到这,范大娘对张书棋道:“张少爷,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可眼下黑龙山也一直惦记着我这块,上次没找到你,我害怕他们会再来。”
说罢,范大娘朝着窗外看了看又道:“不过大少爷你看看,外面现在正起大雾,看天气,雾散了恐怕要有一场大雨,如果不急,再呆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出发吧。”
张书棋摇了摇头,从枕边拿过来钱袋,从里面掏出两锭银子,估摸又二十两左右递给了范大娘说:“大娘,这两锭银子你先拿着,麻烦你找几件庄稼人打扮的衣服给我,再帮我置办辆马车,准备些避雨物件和干粮,我决定了,现在就走,早点走也能早点给省掉麻烦。”
范大娘闻言,连忙推脱道:“孩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就冲你这孩子难得的一片孝心,大娘打心眼里就喜欢。只是这银子太多了,我就留一锭吧,我儿子那的衣服不少,只要你不嫌土气我多给你找几件就是,斗笠蓑衣都是现成,干粮我也已经让人给你做了,只是马车,一时半会没地方寻去,我这有头毛驴,我寻思给你套个驴车也能将就用。”说完,眼里带着泪花,凝视着张书棋。
张书棋将范大娘推过来的银子又重新放到她的手上,感激地望着范大娘,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再来看看这个救命恩人。可谁又能知道,这一别竟然是永久的诀别。
半个时辰之后,主仆二人离开了范家老店,范掌柜亲自驾着驴车,把二人送到了三里外的十字路口,才在张书棋的劝说下返回了。看到老范远去的背影,张书棋让阿根调转方向,从北上的方向转往三江镇。
这是张书棋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在外行走。
毛毛细雨中,驴车慢悠悠地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走,可能是天不好的原因,路上鲜有人走过。
小路两侧是茂密的无边翠绿草丛和树林,林中不时的有阵阵鸟鸣传来,偶尔也有野鸡野兔从草丛中窜出来。
张书棋现在一身庄稼人的短打,外披一件蓑衣,外加一个大大的斗笠,遮住了苍白俊美的面孔。坐在老范用几根木架和布幔做的四处漏风的简易驴车棚里,目不暇接地关注着外面的世界,嘴里大口地呼吸着接近纯氧的空气,心想这里的PM2.5应该为零吧。
阿根的穿戴几乎就在张书棋的翻版,只不过衣服和蓑衣都太大了,看上去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此刻他正坐在车辕边上,倚靠在简易蓬帐的架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鞭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赶着驴车,憨厚而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脸。他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这么着急走,但他相信这肯定有少爷自己的道理。
自从少爷醒来之后,每当看到少爷淡定自信的目光,尤其是在胡管家面前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显示出真正的一派大家少爷的做派,就让阿根心里佩服不已,对眼下的少爷充满了信心。
“阿根”
听到少爷叫他,阿根连忙回头道:“少爷,什么事?”
张书棋慢慢抬起身,问道:“昨晚你说的年初的开市大宴,你再仔细和我重复一遍,我特别想知道,我提出北上寻父后,当时的四大掌柜和二夫人都是什么态度。”
阿根“哦”了一声,抽了一鞭子脚步放慢的毛驴,然后把身子朝棚内靠了靠说:“少爷,您真的还没想起来从前的事啊?”阿根有点疑惑的说道:“自从院里闹鬼,胡管家请来的法禅大师说可能是老爷死后尸骨未寒,无人埋葬超度,所以大夫人神灵来袭扰,你就几次跟小的说百善孝为先,为人子不忠不孝为大逆不道,你还说,不管怎样你都要踏出张家大院去寻找老爷。”
阿根停了停,看看少爷毫无表情的俊面,接着道:“正月十五开市大宴那天,二夫人敬过大掌柜们的酒之后,轮到少爷您敬酒,小的就在您旁边提壶,你提到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父亲,日前又有母亲神灵也有要你寻父的意思,所以,你打算要大宴后就北上。”看到大少爷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阿根知道大少爷急于想知道下文,就赶忙说:“当时四大掌柜听了你的话,反应最大的就是马市掌柜龙兴云,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像是有话和你说,但被周海天掌柜用手拉住了,其他两个掌柜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都有些暗淡。”
“那二夫人呢”张书棋插嘴的
“二夫人?”阿根略一停顿,道“二夫人表情倒好像是意料之中啊。”
看到张书棋没有再往下听得意思,阿根也适时地闭上了嘴。
张书棋转过头,努力调整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能更舒服点。默默地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他人是走出来了,但下一站目的地是哪?这是个挠头的问题,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能直接回员外府。既然这次选择要回去,就要大张旗鼓的把声势造大,要让想害他的人有所忌惮,看起来马市和龙大掌柜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眼下离三江镇还有二百多里路,前途未卜,断不可掉以轻心。
想到这,张书棋对阿根说,“稍快点赶路,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随着阿根又是两记鞭响,驴车开市咕噜咕噜地加速前行了,此时天空的雨开始越来越大了,雨雾中,一驾小小的驴车沿着泥泞的小路奋力前行,渐行渐远,直至湮没在朦胧的浓重雨雾和无尽的绿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