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沉不及细看,抬脚直闯过去,府前一个兵丁执着明晃晃的钢刀往前一拦,喝道:“这里还有一个,拿下了!”
聂沉身子一偏,让过身前钢刀,跟着右手疾探,在那兵丁手上一敲。那兵丁顿觉手指剧痛,把捏不住,聂沉顺势将钢刀捞在手里,刀柄往左一拨,将那兵丁撞得直向旁边跌了开去。
其余兵丁呼啦啦叫道:“小子胆敢拒捕,反了,反了!”
聂沉手执钢刀,在身前虚劈几下,虎虎生风,令得那些兵丁一时不敢近前,跟着身体一躬,从大门窜进府里。
刚自转过大门的照壁,便见蓝立双手执枪,与几名兵丁战作一团,肩上血花四溅,染红了半边身子,口中兀自呼喝连声,却是丝毫不以身上刀伤为忤。
聂沉纵将上去,一脚将攻得正紧的兵丁踢个筋斗,道:“蓝把头,我来助你!”
蓝立身形痴肥,动作却很灵动,叫道:“东家在里面,邓兄弟快去,不用管我!”
聂沉闷头不言,手上加力,照准那些兵丁的钢刀来势便是一劈。那些兵丁虽然练了武艺,不过力气比他差得远,被他使蛮刀猛劈,只一下便是钢刀剧震,虎口酸麻,再一下钢刀脱手,连忙躲了开去。
聂沉三两下震去围住蓝立那些兵丁的手中兵刃,拉着蓝立便往里跑。
蓝立见他把手中钢刀当作铁棍来使,不一刻便刀口翻卷,再也不能称之为刀了,不由暗暗乍舌,叫道:“邓兄弟好神力!”
聂沉道:“怎么打起来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蓝立道:“我们也不想打,一开始都是客客气气地。谁知道那姓王的不是东西,一剑砍掉了乐光的半边膀子,兄弟们看不过,这才打了起来。”
乐光是聂沉的小队把头,为人忠厚,平日里人缘极好,对聂沉也着实不错。
聂沉听得火头直冲,道:“那姓王的家伙是谁?”
蓝立道:“还不是贾文宪的狗腿子?可惜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剑砍来,差点也跟乐光一样,被他卸了膀子……”一句话还没说完,顿时想到肩上的伤处,只觉剧痛彻骨,疼得“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聂沉顾不得给他包扎,一路上只见府中武师四处接战,有不少人受了伤,城主府的兵丁也折了几个。两方人马都打红了眼,噼哩叭啦以命相博,府中地下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看起来好不骇人。
蓝立这一歇下来,左手再也抬不起来了,他的一身功夫全在那一杆长枪上,单手使枪威力十不存一,只急得连连跺脚,却又帮不上忙。
城主府那边兵丁势大,府中武师渐渐不敌,口中骂娘,边打边退,聂沉看到有人遇险,便趋近兵丁身前,乱砍乱砸一通,倒也缓了缓府中武师的败势。
众人慢慢退到花厅,厅角忽地闪出一道黑衣身影,手执长剑,一剑点向聂沉后腰间。
蓝立看得真切,连忙叫道:“邓兄弟小心!”
聂沉听得身后兵刃破空的细微声响,百忙间不及细想,反手便将手中钢刀往后一磕,只听“叮”地大响,刀剑相交,二人各自一震,往旁纵开。
那黑衣身影稳住身形,众人这才看清,那人是个瘦削汉子,脸色阴鸷,手中长剑被聂沉磕得从中弯折,正自惊疑不定地看向聂沉。
蓝立沉声道:“他就是那姓王的家伙。”
聂沉点点头,钢刀一摆,倏地扑过去,喝道:“再来!”
那王姓汉子兀自手上酸软,身形疾退,倒回花厅之中。
聂沉尾随而进,双眼一瞥之间,见花厅里分作两边站了两拨人,其中一拨正是凌重言等人,凌雪落的几个哥哥也在其内,却没看到凌雪落。凌府的护院总把头肖震南腿上中剑,歪坐在椅子上,副总把头戚见山手中执铜鞭,挡在凌重言等人身前。
另一拨人俱着黑衣,服色与龙象山修士相若,只是袍袖较宽,应该便是城守府的带队人物。那王姓汉子站在一名胡子花白的中年人旁边,手中已自换了一柄剑,斜斜指向聂沉。
蓝立和众武师这时也已支持不住,退入花厅,城主府众兵丁随后蜂涌而入,将偌大一个花厅围得水泄不通。
凌重言脸色煞白,身形微微颤抖,惨然道:“大家不要再打啦,俞大人,我随你回去,还请你饶过我家里的这许多老小。”
那花白胡子的中年人正是城守府的守备俞开能,闻言得意一笑,模样颇显丑恶,道:“打了这么久,伤了我手下这么多人,就凭凌员外的一句话,就想给这一窝子的反贼开罪?想得恁简单了些!”
凌重言一颤,道:“你待怎样?”
俞开能笑道:“还是我先前说的那一句话,凌员外只需照办,我保你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凌重言的三儿子凌劲松戟指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妹子何等人物,岂是那小狗配得上的?有种便杀了我们,想要我们按你说的办,提也休提!”
俞开能脸上一沉,对着那王姓汉子使个眼色。
那王姓汉子会意,忽地脚步一错,仗剑直劈凌劲松。
护院副总把头戚见山心下一凛,挺鞭疾格,欲待化去他的这一劈。岂料那王姓汉子剑术颇为了得,明明一剑下劈,忽然间剑势一转,自戚见山的铜鞭旁一划而过,绕个圈子,仍是直奔凌劲松。
戚见山反应不及,铜鞭去势已老,眼睁睁看着长剑急转,不一刻便要将凌劲松刺个透明窟窿。正自目眦欲裂的时候,忽见那王姓汉子身后伸过一把刀口翻卷的钢刀,带起呜地怪响,直点王姓汉子背心要害。
那王姓汉子这一剑若是继续刺过去,虽然能够将凌劲松立杀当场,可是背心势必被那钢刀戳中,如此攻敌之所必救,正是围魏救赵的良策。
戚见山心头一松,果见那王姓汉子不敢行险,回身以剑击刀,“叮”地大响,长剑从中弯折。
凌劲松一张俊脸吓得雪白,到得这时才机灵灵打个寒颤,明白只这一瞬之间,自己已经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定睛往那执刀相救之人看去,却见那人是府中新募的少年武师,叫什么名字自己却不记得了。
蓝立喝一声彩:“邓兄弟,好!”先前在花厅之外,那王姓汉子挺剑突袭,他亲眼见到邓有方磕弯了对方长剑,现下情形忽地颠倒,邓有方挺刀救人,刀剑相击之下,那王姓汉子的长剑仍是一交即弯,蓝立看得分明,情不自禁大声喝彩。
聂沉不再进击,立在花厅偏侧,隐隐对峙。
那王姓汉子眼角突突乱跳,沉声道:“阁下是谁?”
聂沉并不答话,只斜眼看着他。
王姓汉子顿觉脸上无光,丢下手中长剑,抢过身后一名兵丁的钢刀横在身前。
俞开能道:“胆敢拒捕者,格杀勿论!”
那王姓汉子正有此意,钢刀往前一摆,又要动手。
凌重言大声道:“且慢!”
那王姓汉子脚步微顿,眼望俞开能,要看他如何示下。
俞开能挥手止住他,冷哼道:“凌员外还有什么话这便快些说吧,俞某公务繁忙,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干耗着。”
凌重言环视一圈,见阖府武师多半带伤,更有几个横卧在地,恐有性命之忧,大家虽然个个激愤,出手的时候却也不敢真的杀伤城主府兵丁的人命,民不与官斗,这般拼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些草民,当下摇头一叹,道:“我答应你,就照俞大人先前所说的办。”
凌劲松连忙阻止道:“爹,不成!”
凌重言摆摆手,指了指肖震南等人,道:“不用再说了,为了我凌家的一时之辱,难不成你要叫这些好汉子个个死于非命?”
凌劲松嘴里一噎,双目如欲喷出火来,却也无可奈何,恨恨一跺脚,颓然作罢。
俞开能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罗凌两家结亲,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处自然大大的有,凌三公子,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要多谢我哩!哈哈,哈哈!”
凌劲松听他说得无耻,更是气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扑上去生吞活剥了他。
府中武师眼见东家受辱,只比脸上被人抽了一耳括子还难受,纷纷叫道:“大家豁出去,跟他拼了!”
“咱们杀到城主府去,叫仙师们给咱们评评理!”
“不错,大不了拼了这条烂命,老子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一时间群情激愤,蓝立脸上涨得通红,不顾肩上还在往外冒血,拖着长枪抢到场中,道:“姓蓝的第一个上,乌龟王八蛋,过来跟老爷大战三百回合!”
那王姓汉子看他眼望自己,不由一愣,道:“你叫谁乌龟王八蛋?”
蓝立大笑道:“你说我叫谁,你是不是姓王?”
那王姓汉子这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爷爷心狠!”说着脚步疾起,扑到蓝立近前,刀作剑形,挽个剑花,虚虚实实间笼罩了蓝立胸前尺许方圆。
蓝立知道他手下艺业不凡,早就在凝神戒备,当下奋起余力,横枪猛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