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敢逼她许诺,我的心里自是对即将要‘作’的诗已经有了谱儿,但作诗前必要的一番装腔作势还是要得的,不然可就真有些假了。
我上前几步走至亭边,昂首望望漫天的白雪、又眯着眼瞅瞅墙角那几支寒梅,兀自出着神,似是在绞尽脑汁的思考,实则只是在出神。
我在感叹:大自然所造就出的景致无一不是令人惊叹的,越是细细品味越是能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难怪历史上那么多高人都喜欢过田园生活,他们应该是很享受那样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的。
直至身后众人开始有了些躁动我才暂且收了这番突如其来的感慨,扬起嘴角回转过身对着他们。
白沫儿看样子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看着我的眼中已然多了些急切,我挑眉看了眼正翘着嘴角笑对我的凌栎言,提高声音朗诵道: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早在我回过身时亭中众人便已停下口中的议论,均是抬眼打量着我,而在我朗声念完诗后场面更是一时静默。我耐心等待他们的反应,诗就跟茶一样,好不好得细细地品。
王安石这首《梅花》语句十分朴素自然却又意味深远,以雪来喻梅的冰清玉洁,又用‘暗香’点出梅胜于雪,特指高洁的人格所具有的独特魅力,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首小诗,相信是不会叫他们失望的。
果然,默了半晌后书呆李第一个站出来,他夸张的对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诗,真是好诗!”我淡淡的笑。
有了他带头,周围的赞叹声开始此起彼伏,白沫儿的脸色已经开始转黑了,可是我才不管她,兀自来到铺墨桌前记载,好诗是需要世人共赏的,希望王安石他老人家看在我这么喜欢他这诗且卖力为其宣传的份上半夜不要来找我,其实我也是很心虚的,可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情势所逼不得不为啊!
谁料刚提起毛笔手腕就被人给压住了,我略微惊讶的抬眼看去,凌栎言的脸便猝不及防的映入我的眼,他定定的看着我,好看的唇形一开一合:“如此好诗,可否让凌某来代笔誊抄?”
我轻轻放下已捏在手中的笔,微微一笑对他道:“可以啊,请吧!”
凌栎言的字,写着我念出的诗,我仰头看着面前柱子上挂着的誊抄成品,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待会儿散场时一定要带着它走,我要珍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结果如何已经毋需多辩了,白沫儿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会儿再多说反倒落了下乘,便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问我:“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我瞄了边上的凌栎言一眼,他只淡淡的笑着看着我,想了想我对她道:“暂时还没想到,以后想到再告诉你,可以吗?”其实我只想让她别再缠着凌栎言。
白沫儿无语的白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违背个人原则和底线的事情我可不干!”
我笑:“放心,不会让你去杀人的!”
由于跟他们是街上偶遇,也因着当时天色尚早,所以来时我们并没有乘坐马车,一群人悠悠荡荡走着过来的,所以直到出了太尉府我们俩才意识到没有带马车过来。
阿莎焦急的直跺脚,远边的天已经见黑了,这个点再走回去显然已经不现实,累不累的暂且不论,安全都是个问题!
我四下张望周围其他人,凌栎言和书呆李等几个人貌似还在里边跟白太尉说话,压根没见着人影,其他人也正跟我们一样在白府门前等着,我眯着眼打量他们,暗自盘算可以跟他们里边的谁套套近乎搭个顺风车回去。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太尉府侧门方向缓缓驶出了一辆马车,阿莎听着声音朝那方向看了眼便兴奋地对我道:“姐姐,是凌公子的车。”
我打眼望去,确实是他那小厮元宝在驾车,他稳稳的驾着车朝我们驶来,刚把车一停好便跳下来跟我一弯腰:“林姑娘好。”
我笑着对他点点头,已经在里边儿的凌栎言闻声掀开帘子对我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立时动,只抬头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手却依旧执着的掀着帘子等我上去。
送上门的马车不坐白不坐,但就这样上去似乎又心有不甘,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有些生气,本以为他已好几天没露面是在忙那劳什子公务,人可倒好,佳人环绕纸醉金迷,都快乐不思蜀了吧?!
当我还在踌躇时,书呆李那二货的马车也过来了,他直接把车夫给赶到一旁自己在那儿驾车,在车子经过我面前时手拉缰绳大喊一声“吁~林姑娘,捎你一程?”
我一看他那二货劲儿就想笑,没看出来他还是豪放派的,好好的官老爷不做非得抢人驾车的活计,瞧把坐他身旁那车夫给憋屈的。
正想逗他几句会不会驾车之类的,凌栎言已经一跃身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他强势地站在我身旁,一伸胳膊搂住我的腰对书呆李冷声道:“不必了,她跟我走!”姿态虽是强硬,但我能感觉到他搂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书呆李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手,看样子是被吓到了,我转头看了眼黑着脸的凌栎言,心中欢喜,便只柔声对书呆李道:“李兄,你先走吧,我坐栎言的车回去。”
马车里,凌栎言依旧是正对着门坐着,我跟阿莎坐在他的右手边,谁都没有讲话。
我纯粹是害臊,脸到这会儿都还在发烫,凌栎言刚刚的举动真是惊到我了,当中宣示所有权什么的……估计今天他也被我折腾的够呛,冷暴力、甩白眼、还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聊天,他要真在乎我就绝对忍不了。
我确实是一生气就不爱说话,开始逗阿莎时说我生气时顶多不理人也是事实,这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冷暴力,伤人于无形,且只对亲近的人有效。
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太任性了,之前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缺陷时也曾暗自告诫过自己许多,但生来就是这麽一副别扭的性子我也没办法,每每遇到让我十分生气的事情时便就只剩下本能了,横冲直撞只为让你也生出跟我同样的愤懑来,心灵鸡汤在我这根本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