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墨桌前这会儿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想来看看是什么人又得了什么好诗,我见一时半会儿挤不进去,便只在外围转了转,圈里的情形是丁点没看到的,倒是又瞅着书呆李了,他正侧着身子跟旁边的人在说着什么。
我过去拍了拍他,跟他周围几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便指了指桌前那人圈问他:“里边谁啊?都围那干嘛呢?”
书呆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语带兴奋地跟我解释:“是白兄,适才赏梅时他又得了首好诗,正跟里边誊抄记录呢!”
我点点头,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就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心境都不开阔,看世界也就头顶那一点空间,他能做出什么好诗啊!
正待要再问问他是否知道诗的内容,桌前围着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们自发的朝两侧退给让出了一条道,白希文意气飞扬的手里捧着张纸从里边走出来,见我也在看他,便正朝着我这方向走来,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他应该是要把他手中那张写着他的诗的纸贴到我身后这柱子上,刚刚白太尉和凌栎言他们联诗时,誊抄出来的成品诗也如是贴上柱子过,挂的高点大家一起欣赏嘛,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这边?不知道我不待见你吗?
我心下厌烦,却也顺势随书呆李他们挪了下地方好让他帖诗,毕竟比起他,我可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不跟你一般见识!
许是心里本就对他有成见,也可能是因为先前已有了凌栎言那一手好字先入为主,暂且不论诗的内容,就他那字我都不太能看得上眼,写的跟我写那似的还好意思挂上去……我在心里对他翻白眼,又暗自吐槽一番才真正开始看他的诗。
庭上杨柳雪未消,故将颜色助花娇。
青枝绿叶毋须辨,百芳丛中必夺标。
简单的一首七言诗,诗意倒也看得懂,好歹曾做过那么多文言文呢!
全诗虽未出现梅花一词,却以杨、柳、雪、枝叶等完整的将其给烘托了出来,尾句更是表明梅花不畏严寒,敢于在酷寒的冬天开放,是花中的勇士。
嗯,也挺好的,只是……
我摸着下巴继续细细琢磨诗句,硬是想给他找出些不妥的地方来,我这可不是小心眼哦,学术交流嘛,应该是要严谨些的。
白希文得意地扫视众人一圈,耳听得有人声出赞叹,尾巴更是要翘上天了,整个就是一副得瑟到不行的样子。
天啦,你至于不?
我心下突然就对他更是看不起了,谁知刚生出这样的心思,白希文就把矛头对准我了:“不知林姑娘以为如何?还望赐教。”
赐教是吧?
我淡淡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掩嘴轻咳一声,正色道:“就立意方面来讲,诗还是不错的,但个别措辞似乎不甚妥当,若是能改改,想必会更好。”
白希文的脸色在我的‘但’字出来时就开始变色了,待我说完整句话,颜色正好是黑色。
我在心底偷笑,姐要的就是这效果,让你丫的想看我出丑!
周围围观的那些人听完我的话已经在下意识的寻找我口中那‘不妥’之处了,白希文黑着张脸,咬牙切齿的接过我的话问道:“愿闻其详。”这时他要不接话,夜郎自大之名可就坐实了,虽然他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强压着嘴边的笑意,我抽着嘴角语带欢快的对他道:“等下我给你写出来哦~”
我回身朝铺墨桌前走去,随意拿起一枝毛笔就在那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间或还要眯着眼瞅瞅他写的,有些字的繁体我记不太清,待会儿可别写出错别字了。
周围有几个人又围过来了,对着我笔下已经重新改过的诗指指点点交换着意见,我得意的挑起嘴角:“好了!”闻言书呆李立马扑过来争着抢着给我挂诗,还专门挂到了白希文那诗的旁边,我在心底对他点赞:小伙子挺上道,不错!
我仰着脑袋跟大家伙一起对比面前的两首诗,嗯,单就字来说还是人白希文的好一些,毕竟人写了那么多年呢,笔体挺硬的,我的字形虽在,却看着软趴趴的,就这还是我之前记账时突击练了几天的成果呢。
身旁的书呆李皱着眉头将我改过的诗朗声读出来:
庭上杨柳雪将消,却将颜色助花娇。
青枝绿叶毋须辨,百芳丛中夺锦标。
其实也就改了几个字而已,记得大语老师曾讲过,古诗中每个字都有每个字的用意,替换掉其中一个,整首诗的意境也许就会不同,况且就同一首诗而言,不同的人读来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其实我就是想膈应他一下,至于改过的诗到底好不好,那就看个人的感受了,反正我觉得自己改得还不错。
轻轻扫视众人一圈,他们都在细细品诗,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而凌栎言却是不错眼的盯着我看,我偷偷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间又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诗上。
白希文现在已经被我摆了一道,估计暂时能消停会儿了,可还有个白沫儿没出手呢,这姑娘看着就不好对付!不过……管她呢!不好对付也得上,她这明摆着觊觎我家凌栎言呢,这种情况我可不能退让!
就在我心思乱转时,白沫儿出手了。
她上前几步走到我跟前,笑意盈盈地对我道:“林姑娘好文采,表哥的诗这样被你一改,意境倒是改变了许多呢。”
我轻轻一笑:“过奖了。”
瞧这丫头嘴巴多毒,看似在夸我,实则却是在强调,任我改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诗!是想激我恼羞成怒进而像上次那样在众人面前失态吗?我还偏就不上你的当!
她见我不接她的话头倒也没恼,依旧柔柔的笑着,只见她环视众人一圈,眼波流转间似是又心生一计:“俏雪寒梅,这样的景致虽是常见,却也难得,林姑娘既有如此文采,何不即兴赋诗一首,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姑娘在文之一途的造诣。”
这是挑衅吧?赤裸裸的挑衅!就这么肯定我作不出诗来?
无视身旁书呆李担忧的视线,我蔚然不惧迎视她的目光:“要我作诗倒是没问题,只是我要真能作出好诗来你可得许我一诺,敢不敢?”
白沫儿自信的昂起下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