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你认识刚刚那个十班的女孩儿么?”沐风突然问道。
似是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宏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只说了这一句,便扯开嗓子喊道:‘服务员,上酒!’
很快,一瓶白酒,五瓶啤酒被端上了桌,“这是这家特色的酒水套餐,这么好的日子都喝点儿,来来!”
大A、小A明显高兴的很,各自麻利的起了一瓶啤酒,也没用杯子,直接对瓶吹了起来。宏伟则开了那唯一的一瓶白酒,只有沐风看着三人,动也没动。
“你不喝么?”
“我从没喝过!”沐风摇了摇头,“喝酒不好!”。沐风嘴里嘟囔着,却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他不知道现在的父亲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嗜酒如命。
贫穷与落后带来的往往是恶性循环,尤其是你已经适应了这种贫穷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贫穷变成理所当然,富有也就愈加遥不可及了。
屈服往往是最大的软弱。
沐风不愿去回想自己的过去,可又不得不面对。他出生、成长的那个地方,只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没有河流,没有高山,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肥美的鱼虾,不靠山靠水,自然不能吃山吃水,所有的收获都来自上天的赏赐,乞求的只是风调雨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几岁开始记事的,他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就是酒的味道,不是醇香,不是佳酿,而是醉醺醺的酒气,刺鼻而浓郁,这是父亲的味道。
而另一个与之相反的则是母亲,每个人似乎都和母亲有天生的亲近感,不知是怀胎十月的供养还是母爱的宽广,亦或两者皆有。
茅草屋是伴随沐风度过童年的唯一的避风港,但也仅仅能避一个方向的风,更多的时候,会有更多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更多的雨从屋顶连绵不断地砸进脚下的泥土里,好在被子是暖和的,农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禾,一日三餐,做饭、取暖,所有的能源都来自被高高剁起的柴禾堆。
那时的村子里并没有太大的贫富差距,每家都是一样的茅草屋,一样的靠天吃饭,一样的贫穷,正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看着彼此,将贫穷看成了理所当然。
但这些问题是留给大人的,童年的孩子们还没有这方面的感悟,他们在乎的只有玩耍和快乐。
小小的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玩伴,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饱满的食物,没有五颜六色的玩具,没有外界繁华的气息,小小的人儿就只能自己去找些乐子,属于孩童的乐子。
春天,万物复苏,白雪在和煦的阳光下渐渐化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坚硬的黑土地解去一冬天的禁锢开始变得松软,枯黄的草皮中时不丁露出点点嫩绿,仿佛在试探着季节的温度,憋了一冬天的孩子们开始迎着春风,踏着泥泞的雪水挖开土地,寻找尚在沉睡中来不及醒来的昆虫。
夏天,北方照样烈日灼人,四五点钟的天边已有点点红光,太阳难得早起巡视大地,每当沐风在耀眼的光线中醒来,都会看见窗前屋檐下晃动的茅草和一年四季无人打扰的燕子窝,这个燕子窝是何时垒起来的他并不知晓,似乎和这个茅草屋是一个时代的存在,冬去春来,修修补补,燕子飞了一窝又一窝,而这个黝黑的小窝却依然挺立,不时有燕妈妈衔着食物绕着屋檐飞来飞去,找准方向,‘嗖’的一下钻进了窝里,很快小燕子清脆的叫声“叽叽喳喳”响彻耳边。夏天另一个有趣的时候便是下雨时,他最喜欢看闪电劈裂天际,雷声轰顶,暴雨时犹如小瀑布般的雨幕,多么宏大、壮观,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他而准备的。
秋天,没有俊美的菊花,没有绚丽的枫叶,有的只是繁忙的秋收。但这却是一个能饱餐的季节,远在田地里的玉米、黄豆、葵花,近在园子里的柿子、黄瓜、茄子、豆角、沙果,都是他们眼里的美食,沐风最喜欢在园子里寻找野生的优优儿,一小撺一小撺的,黄的、黑的、绿的都是那么的甜美多汁,至于比弹珠还要大的菇娘则要留到冬天尝鲜。沐风的母亲总会在播种的季节洒下几米的甘蔗籽,一到秋天就会长成两米多高的细长甘蔗,只要顶上的穗子红了,就可以砍下剁成一节一节的,咬去其中甘甜的汁水,吐出碎碎的渣滓,很好吃。
冬天,留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皑皑白雪,这里没有梅花,没有青松,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挂上松软的雪松,一条条纵横交错,其上跳动着裹着厚厚的羽毛的麻雀,在冷风中缩成一团排成一排,煞是可怜,可一旦看到食物,就会扑棱着翅膀一哄而上。寒冷的冬天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暖和的火炕,柴禾烧了一捆又一捆,就是为了能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每天醒来都会在窗户上看到厚厚的一层晶莹剔透的冰花,有竹子,有兰草,还有奇形怪状的动物,尽管他并不懂这美丽的景色是如何形成的。
童年里,也只有这些乐趣,而占据更多记忆的,还是那浓郁的酒气。酒,浓烈而灼热,冬天里的一口酒可以活血发热,抵御严寒,一杯下肚,温暖全身;而温暖季节里的一杯酒,可能就是醉意的源头,高温映照着醺红的脸颊,发酵的酒意会瞬间爆发,此时的人是危险的,是可怕的,他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父亲红着脸,吐着熏人的酒气回到家里破口大骂,骂人、骂东西、骂天,每次那喝红了的眼睛盯着他,沐风都会止不住的哆嗦,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可他不能,这是他的家,无可选择。
“真的不喝?”宏伟将一瓶啤酒推到沐风面前。
“酒会害人的!”沐风坚持道。
“哈哈!”,话音未落,不止宏伟,大A、小A兄弟俩也笑了起来,宏伟倒了一杯白酒,一口干了下去,面不改色道:“酒是什么?酒是一种饮料,一种饮品,它浓烈而火辣,像热情的妹子,温暖你的心窝;它清澈洁净,不像其他五颜六色的饮料,掺杂着数以百计的添加剂;它浓郁而精纯,是成堆的粮食发酵出的精华,是自然的馈赠!它就在那里,你可以选择多喝或者少喝,嫌它纯度高,你可以喝纯度低的,但你不能选择无视它,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杯酒下肚,诗兴大发;多少英雄好汉以酒为伴,纵横江湖;多少爱恨情仇,寓于酒中,甚至已逝之人,都要撒酒为祭!酒啊,是饮品,是象征,是情感啊!这样的酒,有错吗?错的只是生活中各种不如意的人找的借口而已,酒背的锅,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