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不过十二月初,苜城就飘起了雪沫子,和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透过窗户打湿了布幔。
因着天气,客栈的生意出奇地好,檐下空地也站了好些避雨的行人。偶尔,会有巡逻的士兵穿街而过。
宣和元年十一月,曦凰正式陈兵西南,不宣而战,并逐步攻取栖梧东境数镇。凤钦沅三度遣使来朝,大言唇亡齿寒,终得三万柒澜援军,得以稍作喘息。自此,双方对峙西罗河,战事稍缓。
“嘭嘭嘭”,随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开始挨个敲门,说是逃了一个细作。
的确,如今栖梧边境戒严,苜城作为进出柒澜与栖梧唯一的门户,慕容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空隙。
雨渐渐大了。初染正要上前关窗,忽的背后掠过一阵凉风,未及动作,她喉间一紧,被人强行灌下药丸。
“不许出声。”男人压低声音。
初染依言。颈间一柄短刀,刀的戾气夹杂着雨水的寒意,很是阴冷。
“你要我怎么做?”
对上她的视线,男人反而怔了一怔。方才略略一瞥,只觉这眼前的女子虽是布衣荆钗,但秀美至极。不料窥得全面,竟是这般......令人遗憾。原本完美无暇的脸,愣是被左颊几痕突兀破坏,浅褐色交错的伤疤,放在此处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片刻的失神,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等他们走了,我就给你解药,否则——”
初染乖顺地点头。
男人吁出一口气,缓缓松了对她的桎梏,四下打量起屋子来。这是间普通客房,因为摆设不多,所以一目了然。南北两面的窗子外头均无凭借,能藏人的地方,除了衣橱就只有床底。
男人皱眉,眼看就要搜到这儿,他看向初染的眼光多了几分狠意,握刀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背水一战,还是,以她为人质搏上一搏?
正犹豫,初染已先他一步半推半就将他带至床前:“躺上去。——他们不会管我的死活。”
男人的戒心一下子重了起来,这个女子竟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
顾不得他研判的目光,初染麻利地将满是淤泥的鞋子塞进衣橱,再换上一双干净的放在床前。如此这般拾掇地差不多,她又从镜奁里取出黛石折返。
“你干什么?!”男人警觉地扣住初染的手腕。两相对视之时,有人开始敲门。
“我出了事,你也别想活。”男人小声威胁,尔后终是松了手,任由初染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淡淡的馨香若有似无地萦绕鼻间,令他没来由地感到了安定。
“呆会儿你装睡就行。”取下发簪,初染故意将头发垂下几缕遮住自己无暇的右脸。
“里面的,快点开门!”外头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领头的正要抬脚去踹,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怎么这么慢,干什么呢?!”他嫌恶地瞅了初染一眼,命人搜屋。
“几位官爷,是有什么事吗?”初染赔笑,作出一副谦恭怕事的模样。
领头的“哼”了一声:“找个人,瘦瘦高高的,身上还带了伤,见过没?——嗬,好浓的药味。”他用力地抬手挥了挥,半掩住鼻子四下打量,很快的,他瞧见了床上的人。
“那是奴家的大哥,刚喝了药睡下。——至于官爷说的人,奴家委实没见过,这些天大哥病情反复,已经许久没出门了。”初染解释,“不知那人是犯了什么事,劳动这么多官爷大驾?”
“这你甭管。往后若是见着了,就去府衙报个信,少不了你的好处。”领头的不再多说,瞧着男人的眼光愈发犀利,说话间,他已上前掀了被子。这一掀,惊得他连退数步,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