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州城东两百里左右有一县邑,名叫泗水县。泗水县有东西街道四条,南北街道六条。最西面的那条街的左侧有一家打铁铺子,打铁铺子里唯一的铁匠已经七十来岁了,打铁的技法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还独自抚养着一个小孙子,所以每日只能紧巴巴地过日子。有人说铁匠命不好,六十岁那年刑州城里闹霍乱,老伴、儿子和儿媳全得病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外加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孙子。老铁匠本想了结自己,可放不下这个孙儿,只好苟延残喘得活着。孙儿还小,每日里老铁匠只能熬些粥汤、肉汤给他喝,这婴儿胃口倒是挺好,不论什么时候,每次都能喝下一碗的量。老铁匠姓易,也不识几个大字,便把孩子起名叫易碗,不过后来觉着这“碗”字也太不好看了,就找了一私塾先生,送了些自己打的锅碗瓢盆,才讨来了一个“晚”字,倒也把这孩子名字给定下了。
小孩四岁那年,老铁匠从外头捡了只狗崽子回来给孙儿做伴。小孩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给老铁匠打打下手了。小孩长成了少年,狗崽子也长大了。十一岁那年少年正式起炉打铁,不到一年已经不输于老铁匠年轻时的手艺。泗水县里的居民都对老铁匠孙儿的手艺赞不绝口,已经败落的打铁铺子也渐渐重新有了起色,老铁匠自己也很欣慰,觉得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也算值得了。
看着打铁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老铁匠心里也是愈发的欢喜。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愁的就是打铁铺子隔壁肉铺的那个老屠夫。打铁铺子旁边的这家肉铺,里边的屠户三代都是刑州城东一带有名的恶霸。老屠夫以前当过几年兵,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里两人讨了媳妇,又给老屠户分别生了一个孙子。老屠户比老铁匠年长个三四岁,身子却比老铁匠硬朗得多。三个儿子也都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也是膀大腰圆。两个孙儿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一副虎背熊腰的样子。平日里这一家人仗着自己的身子壮实,又勾结了几个小吏,欺横霸市的事情可没少干。
随着老屠户两个孙子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自家的肉铺就该挤不下这一家人了。所以老屠夫就惦记着老铁匠家的打铁铺子。本想等着老铁匠手艺不行的时候,就低价收了老铁匠的打铁铺子,正好分给自己的儿孙们。没成想这老铁匠的孙儿这般聪明,十二岁就能打出上好的铁具了,着实让老屠户愁了许久。
老屠户也和老铁匠商量过,按市价收了他的铺子,可老铁匠死活不愿意,气得老屠户三天没睡好觉。而老屠户的几个儿孙们知道了老屠户的想法,便趁着老铁匠的孙子出门给别人送打好的铁具时,纠集了几个地痞流氓去闹事,想逼着老铁匠卖了打铁铺子。哪成想,老铁匠年岁已经大了,身子骨虚弱得不行,也不知是谁的一个推搡,老铁匠就跌倒在地,头部砸在了打铁台上,死了。
老屠户知道以后,先是悲伤,后是惊恐,却也没持续多长时间,然后给几个和他交好的小吏一些好处,就把这事儿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并且,既然老铁匠已经死了,索性老屠夫就把打铁铺子收为己有了。
打铁匠的孙子回来以后,看见爷爷死了,家没了,心中悲愤交加。可报了官也是石沉大海,找老屠户一家讨说法,迎来得却是一顿毒打。仇恨积压之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打铁匠的孙子带着一把他自己打过最快的刀潜进了肉铺。打铁匠的孙子自己的理想状态,自然是在老屠户他们睡着就把他们都杀光,只是理想状态总是不切实际的。不过那一夜,老屠户一家7口还是全部毙命,无一活口。
当官差赶到肉铺时,只见着一个少年满身是伤的倒在血泊当中,一条大黄狗正****着少年脸上的血迹,嘴里呜呜地叫着。
泗水县离刑城不过两百里,一夜七条人命在此时这相对和平的虞国内,自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只是一夜就传遍了整个刑州。
第二日,刑州民众就见到东城门里进来了一辆囚车,囚车里押着一个血人和一条粘着血迹脏兮兮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