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怫然离开,对于凉殿之内的韦后、安乐公主、宗楚客、杨均、马秦客、韦温等人,毫无疑问像是打了一记耳光,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肝胆俱裂。虽然这些人早就不将中宗放在眼里了,但好歹中宗现在还是皇帝,君王一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是宗楚客,刚才可是他矫诏惹恼的中宗,后来朝笏打燕钦融也是出自他之手,韦后和安乐公主是皇帝至亲,而他宗楚客虽然受宠,但终究是个外人,中宗要是追究起来,第一个挨板子的跑不了是自己。
就在韦后等人魂飞魄散之际,国舅韦温却走出凉殿,向殿外几百被今上的盛怒吓得瑟瑟发抖的斜封官朗声宣敕道:“今有逆贼燕钦融,目无君上,扰乱盛会,已被今上下敕立毙杖下。今上小有不适,已起驾回宫,口敕诸位,毋以此逆贼为意,尽情游乐,稍后皇后赐宴!”
当韦温见机行事,再次伪造中宗口敕,糊弄斜封官的过程中,韦后也慢慢地回过神来,心里对韦温的随机应变暗加赞扬,也心知此时面对着如此多的斜封官,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要不然被这些人传出去可就难办了。
韦后又朝凉殿之上扫了一遍,见凉殿上不论是宗楚客、唐休璟、韦巨源、纪处讷等几位宰相,还是杨均、马秦客等人,都是自己一党。今日大宴斜封官,本就为朝中那些所谓的正直人士所不喜,肖志忠等人没来,没想到此时看起来反倒是一件好事。
只有自己的人那就好办,韦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冲着安乐公主、宗楚客、杨均、马秦客等人一一使了眼色。安乐公主等人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了,听见韦后的咳嗽之声,自然知道何意,一个个立马稳住心神,思考起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来。
宗楚客直到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猛然间意识到在中宗拂袖而去之后,自己本应想到韦元这一招的,可是自己偏偏被中宗之怒吓破了胆子,却忘了这一招,现在韦温已经捷足先登,在韦后那里率先赢得先机。
宗楚客一边懊恼不已,一边一面竭力收摄心神,细细琢磨,脑子却又飞快地转着,得赶紧竭尽全力为下一步的事情做出周密的策划,这才能扭转眼前不利的局面。
且说凉殿之外的数百名着绯穿绿斜封官,此时早已被吓傻了眼,直到韦温此时出来矫诏,他们才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本是好好的帝后召见,先是白朗被吓得屙到了裤裆,被执事卫士夹了出来,后又看到燕钦融被打得脑浆喷溅,当场毙命,这些斜封官儿的胆,早就被吓破了。
就是和白朗一起上殿的那些人现在也是莫名所以,韦后突然间就发飙了,他们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更别说殿外这些人了。后来待得燕钦融被带上殿的时候,还以为这也是位斜封官,却不知又犯了怎样的事。
燕钦融在殿上的话,斜封官儿没一句都没听到,骤然就看到如狼似虎的侍卫夹出了燕钦融,当朝的总宰大人亲自下手,将这位可怜的官儿打得血肉模糊,这些人顿时就被吓软了腿,有的甚至尿了裤衫!
眼下听得国舅说要赐宴的事情,这些斜封官儿,脑子转的快的赶紧朝御座方向跪下,哆嗦着呼了一声:“谢万岁!”那些脑子还在发懵,或是吵吵嚷嚷根本就没有听见韦温的话的,见有人跪下口呼“万岁”,也就胡乱地跪下,也不管自己面向什么方向,跟着乱喊起“万岁”来。
“那上头的紫袍官儿在说什么?”
“是不是还要把谁抓去砍头呀?”
喊过了万岁,许多斜封官儿突然又反应过来不清楚怎么回事,又忙着向左右的人发问……
这一来,凉殿外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韦后的面色也被气得铁青,宗楚客这时候好不容易逮着了表现的机会,他忙着走到皇后身后,悄声给韦后密奏着什么,只见韦后频频点头,显然是对宗楚客的这个建议非常赞成。
不一会时间,韦后便转身下了两道赦令,第一道是下给国舅韦温的,让他去招呼这些斜封官儿,先到御园之内等候赐宴。
韦温领旨之后,率着礼仪各司官吏,将斜封众官引向御园赐宴。
第二道命令却是下给安乐公主的,让她要先去大内“伺候”父皇。
安乐公主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从母亲“伺候”二字的特重语气和严厉的眼神中,她立即省悟到了这两个字的千钧分量,暗暗点点头,正当她要离座而去之时,韦后却陡然将她叫至身边。
“传本后口敕,今上身体小有不适,已回宫歇息,御林军各安气责,众朝官无本后懿旨,一律不得入大明宫。”韦后对安乐公主耳语道,顿了一顿,又补充说道:“对相王、太平、临淄三府之人尤须加意防范!”
“儿臣领命。”安乐公主一转灵动的眸子,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跪拜领谕,率着本府侍从急往大明宫而去。
偌大的凉殿之上,很快只剩下韦后、宗楚客、韦巨源、唐休璟、纪处讷、杨均、马秦客等人了,这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转瞬间静得连小针落地,也能闻其声响。
大殿之上的众人,这时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第一个说话。
“众卿,这小官燕钦融搅乱盛会,今上盛怒而去,现如今尔等有何计策上奏本后?”最后还是韦皇后打破了宁静,一脸杀气地扫着众人问道。
“陛下!“
“启禀陛下!“
听了皇后这声问话,宗楚客、杨均、马秦客等人扑通扑通地跪在韦后脚下,颤栗不止地都要抢着回奏,在这个危难时刻,不管自己的计策怎么样,但是能表这份忠心,皇后还是会看在眼里的。
看着脚下跪着的三人,韦后略一思考后将眼光盯着宗楚客:“宗卿奏来!”
急于抢功的杨、马二人,见此时韦后点了宗楚客的名,也都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抢着要回奏,只不过是为了表忠心而已,此时若要真的让他们出计策,确实还没有什么好主意,正好现在韦后点了宗楚客的名,他们也安得清闲,竖起耳朵静听这位首辅有何奇谋,救此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