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三从王家沟带出来二三十号的壮年,回到棋盘山的第一件事是修路,在沼泽地上修一条连接山体与金矿的路。
砍下树木,扎成半米宽的木排,在树木与树木之间,蜿蜒的搭建了一座浮桥。
没有修建坚固的路基,伊万三有自己的想法,一旦遭到不可抗拒的军力袭击,棋盘山守不住,可以将人马撤进河岸,拆掉浮桥,沼泽地可以作为最后的一道天然屏障。
人多好办事,浮桥刚刚修完,花舌子李快嘴招募的一队人手也到了山上,又在沙滩山修建矿工居住的工棚,安顿好众人居住,却迟迟没有开工淘金。
派出去的各路人手一切都算是顺利,陆陆续续的回山了。
梁台长虫采办了足够山上两个月食用的粮草,枪却只买到步枪十多支,子弹两千发。
棋盘山的金钱有限,而枪弹这东西实在金贵,奉天城虽然有当时国内最大的兵工厂,可经营权垄断在军阀的手中,军阀图财,可是他还没有到了傻x成往自己的统治区内销售军火的毛病,这无异于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
就这十多条枪,还是从一个土匪的绺子中买来的,这一伙绺子做了一笔大买卖,分了钱都去过好日子了,长虫才算是捡个漏。
买下这十几条枪,那也是让棋盘山的实力大增,勉强够绺子中人手一枪了。
六顺只滑过来一支十八人的小绺子,领头的是大闯字,带来七八支枪。
棋盘山的目前还不够强大,没有过硬的实力,和绿林上的绺子称兄道弟可以,也可以互相结盟,你要是让人家归顺,单凭现在的势力,还是不行的。
伊万三本来也没指望六顺能滑过来太多的人马,和附近的绺子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已经足够了。
开始淘金,有了白花花的真金白银,附近的绺子肯定会望风而归,那一切都不是个事儿。
太阳还在东山的断崖下,晨露还没有完全散去,一弯清澈的河水,西流不止。
上河湾的河滩上,一排新建的营房严整簇新,刚刚修好的浮桥,在沼泽地的树之间,蜿蜒通向棋盘山山脚。
河滩上人头攒动,两百来号的人,黑压压站了一大片。
新招募的工人,手中拎着铁锹、筛萝站在左边,山寨的弟兄们,背着明晃晃的刀枪,站在右边,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弟兄们!”伊万三清了清嗓子,在石二、六顺的陪侍下,登上高处,清晨的风,吹得他的披风簌簌作响。
伊万三双手摸着腰间的双枪把好不威风,朗声道:“弟兄们都是跟我伊万三混饭吃的,最近大家辛苦了——自我当了当家的之后,大家有些人不太理解,新来的弟兄们只知道是跟我伊万三挖矿的,这矿在哪?是什么矿?今天我告诉你,矿就在你们的脚下。”
人头攒动,目目相觑,不约而同的看着脚下的沙滩,不知道这沙滩上会有什么矿。
“山寨的弟兄们最近忙着修建防御工事,也不理解我,认为咱们以前的一贯作风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咱们就走,没有必要修建这么多的工事。
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以后这棋盘山就是大家的家,我们要牢牢的守住,因为我们的脚下就藏着金子,这金子是我们大家的,我们不能让任何人抢走,我要带着大家干一件大事,让所有的弟兄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金子,这些贫民百姓几时见过金子?兴奋得不亦乐乎,每个人都做着发财的梦,还没有开始淘金,每个人就开始想着如何的私藏黄金,如何将藏的黄金夹带下山。
想离开金矿只有一条路,必须通过沼泽,越过棋盘山才能出的去,私藏黄金,伊万三不怕他们藏,藏了也带不出去,就算夹带出去一些,伊万三也不在乎,无非是就牛之一毛而已,伊万三又不是守财奴。
热火朝天的淘金工作就这样开始了,金矿很重要,但是伊万三更关心的是如何守得住金矿,金矿的事情,全全交给后山的刀把子管理了。
刀把子这人,是秧子房掌柜的,平时看守肉票人质,折磨秧子,可谓是心狠手辣,只要跟伊万三一条心,管理金矿,绝对是不二人选。
丹凤、孟婆、石原香子,伊万三统统安排在后山新建的木房里,伊万三很忙,忙的没有机会和她们见面,横亘在他心中的,不知道如何面对丹凤和石原香子,只好无奈选择全部冷落,整天和六顺、石二滚在一起。
忽然前山来人禀报,大股绺子四海派二当家的一只虎前来碰码。
四海绺子在驻地在关岭山,距离棋盘山二十余里,是人马近千人的大股绺子,在蒲河沿岸,是呼风唤雨的头号胡匪。匪首四海心狠手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丝毫不讲绿林上的规矩,动辄屠戮整村。
而四海野心不小,收编他股绺子似乎有瘾,只要附近冒出来一个绺子,必然派人去收编,要么并入关岭山大绺,要么听从关岭山的号令,逢年过节,必须进贡纳项。
伊万三最近这段时间也考虑如何应对这大股土匪的威胁,可是思前想后,没法和强过自己十倍的绺子交流,只好选择井水不犯河水不得罪强敌,以免惹祸上身,待实力壮大,四海也动不了棋盘山的主意。
可万万没有想到,四海提前派人来碰码了。
伊万三心中嘀咕着,向来强人没有主动和弱小的示好的,只有弱者主动和强者示好,一只虎是夜猫子近宅,无事不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棋盘山的聚义厅,四梁八柱分列两边,伊万三稳坐虎皮交椅上,石二、六顺陪坐左右。
一只虎四十来岁,膀大腰圆,一只左眼带着黑色眼罩,越发显得凶狠、狰狞。
一只虎旁若无人,一脸傲慢,大喇喇的走进来聚义厅,一屁股坐在属于炮头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削的对伊万三说:“你就是棋盘山的金三儿?”
来者是客,伊万三心中不满,也只好打起笑脸,毕竟惹不起这大股悍匪,只好逢迎道:“不才就是金三,想不到区区小名也能在大绺子四海处挂上个名号,实在是荣幸,一只虎二当家的亲来,更是让我们棋盘山蓬荜生辉——来呀!摆宴。”
“不必了!”一只虎不吃伊万三这一套,他冷喝一声,蓦地从地上站起来,开门见山的说:“既然知道我关岭山的威名,为何不趁早收拾东西,到我们关岭山靠窑?居然还敢收留大闯字?你可知道大闯字已经靠了我们关岭山的窑了吗?”
“这……”伊万三根本没有想到来人如此豪横,而且这般直接,一时语塞。
投靠关岭山,寄人篱下,伊万三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四海的为人让伊万三不耻,关岭山在乎的是棋盘山的上百人枪,伊万三不想与这样的悍匪为伍,而且自己一心想靠着棋盘山的金矿,拉武装,打鬼子的。
坐在聚义厅末位的大闯字,二十出头,细高的身材,起身厉声道:
“大哥,我昔日未落草的时候,整个村子被土匪屠戮,我杀两个匪徒才得以逃生,是以落草为匪。
绺子弱小,无奈才投靠了四海,不曾想昔日杀的两个土匪就是四海的手下,如今四海得知此事,非要置我与死地,我才投了咱们棋盘山。
我现在也算关岭山的敌人,大哥若不想收留我,我他去便是,若是大哥不想得罪关岭山,将我交给关岭山,大闯字也没有怨言。”
当时六顺带大闯字上山,伊万三急于扩大人马,对于大闯字的过去也没有细问,却不曾想中间还有这么一个插曲。
伊万三挥手示意大闯字先坐下,收编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提,大闯字现在是他的手下,他连一个大闯字都护不住,怎么在山寨立威,怎么能带出来一支能打鬼子的劲旅?
他欠了一下身子,对一只虎问道:“不知道关岭山想怎么对待像大闯字这样的人?”
“那还用说?”一只虎傲慢的说:“大闯字手上先有我们两条人命,后又背叛关岭山转投他绺,这哪一条都是死罪,我前脚先带大闯字回山复命,后脚你带绺子道关岭山靠窑。”
只有遇到强敌和大问题的时候才能凝聚人心,伊万三懂这个道理,他把问题交给中头领们讨论;“弟兄们怎么看?”
众头领们都知道这棋盘山后面的金矿,都指望着跟着伊万三发家致富呢,谁愿意靠四海的窑,那才是傻子呢?
六顺在绺子中是仅次于伊万三的二号人物,在绺子中有一定的威望,大闯字是他带上山的,他第一个站起来反对:“靠窑?凭什么靠窑?我不同意!”
众头领们群情激奋,纷纷附和六顺,表示不同意靠窑,更有偏激的人,主张杀了一只虎立威,突出表现就是三当家的飞贼石二。
石二蹭的一下从上面的第三把交椅上一跃而下,落到一只虎的面前,手中已经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忘了自己是飞贼不是杀手的身份,亮开架势就要杀人。
众头领们的回答,正是伊万三想要的,他正想借着这个坡把驴下了。
“不得无礼!”伊万三冷和一声,不容抗拒。
石二只好悻悻的收起匕首,严重依旧一脸杀气。
伊万三挥手示意大家安静,面有难色对一只虎道:“一只虎二当家的,我确实有心靠关岭山的窑……”
此话一出,众头领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末位的大闯字更是勃然变色,认为死期不远。
一只虎喜形于色。万万没想到收编一个上百人的大绺子是这么的顺利,这可是关岭山的一个大功劳,四海大当家的奖赏能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