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看着年龄挺大,病病歪歪,这走起路来,穿街越巷,一点都不含糊。
伊万三甩开脚步,紧随其后,心中纳闷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找钱啊?”
万春园是奉天的一个大戏园子,早上的第一出戏,客人不是很多,陆七带着伊万三,来到戏园子门前,就要往里闯。
看门的赶忙拦住道:“二位爷?票呢?”
“陆七啊,陆七!我这钱丢了,急得都活上房了,你这还有闲心跟我看戏?”伊万三心中暗骂,却不敢言语。
“老叫花子找人,不看戏!”陆七说着,扬起来手中的小鞭子。
你别说,陆七的鞭子确实有充当票的作用。
看门的一吐舌头,认出了那根鞭子,毕恭毕敬客气道:“小的眼拙!二位爷里面请!”
他能惹得起陆七这个叫花子头吗?
给陆七惹急了,他弄几个叫花子,天天往你的门前泼大便,在不就弄几十个叫花子,整天在你门口乞讨,多大的戏园子,也得关门。
别说是找人了,你就是说看戏,也得让人家杆儿爷看不是?
舞台上,一武生呜呜渣渣,唱着一出高宠《挑滑车》,戏园子早上的第一出戏,人比较稀少,没有几个人。陆七前头带路,穿过过道,直奔前排的雅座。
前排的额雅座,专门是有钱、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留着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果盘,这是贵宾级待遇。
雅座上,一个黑衣汉子,年龄大约二十一二岁,身材削瘦,个子不高,尖嘴猴腮,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戏,不知道他是否是附庸高雅,还是只有他能听懂,别人都没喝好,就他自己在那,兴致盎然、喝彩连连。
“哎呦!陆杆儿爷,啥风给你老吹来了?快坐!快坐!”黑衣汉子见了陆七,即夸张,又热情,油腔滑调。
“石二爷别来无恙啊?”陆七一个老叫花子,此时却盛气凌人,架子不小。
旧社会三教九流,期间都有某些关联,陆七手下有上百个叫花子分布在奉天城,消息灵通着,石二是个大盗,经常互通消息有无,也算上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哪家要办喜事,石二得到消息,先通知陆七一声,让陆七能吃大户。
陆七手下的弟兄在哪家受了气,乞丐打探好地形,告诉石二,让石二行窃。
“这话让您说的!托你老的服,挺好!挺好的!你老这是……”石二一边逢迎着这个财神爷,也看见了伊万三。
他偷了伊万三的钱,心中胆怯,却不明白,一个农民,怎么和陆七这个杆儿爷扯上关系了,而且还来兴师问罪。
“我这位朋友昨天在大车店丢了钱,你石二爷不会说不知道吧?”
“哎呦!”石二拿着一只巴掌在,往嘴边轻轻拍了一下,表情夸张的说:“您朋友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抱歉,抱歉!”
“你看看这个是你的吗?”陆七从石二手中一把抓过钱袋,递给伊万三问道。
不用看,伊万三就认得,钱袋上有丹凤给他绣的一对鸳鸯,放在手中,依旧沉甸甸的,也不用数了,少也少不了几块,够结店钱、够交皮子的加工费就成了。
伊万三,万万没有想到,丢失的钱能失而复得,心中大喜,对陆七、石二,千恩万谢。
“二位爷!都辛苦了,二位挑个地方吧,我好歹得请二位,吃顿饭!”伊万三实心实意道。
石二面有愧色道:“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了!正应该我请客赔罪才是,可是囊中羞涩——改天,改天我在聚贤楼做东,宴请二位赔罪。”
伊万三心道:“改天?我一会就回家了,我吃你什么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还忙去李财主家随礼呢,这要是去晚了,怕那些小叫花子把事情给我闹砸了,咱可就指着这收入了!”陆七这样说道。
伊万三见二位都不肯接受宴请,在钱袋中抓出来大约一半的银元,实心实意,想酬谢二位。
石二偷盗,被苦主找上门,本就愧疚,当着陆七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要。
陆七这个以乞讨度日的老叫花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他愣是也没要。
“这可真是遇到贵人了!”伊万三无限感慨。
“你去哪?”陆七问伊万三。
“嗯…..我得先回大车店!”
“你要是没啥事儿,我老叫花子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
“哎!”陆七拉着伊万三的胳膊,热情道:“走吧!走吧!”
李财主家的大院门前,地上一层红色的爆竹皮子,大红喜字,贴在大门两旁,股乐手吹打出一片欢快的节奏,整个李家大院,洋溢在喜庆的氛围中。
李财主五十多岁,一身绸缎,打着笑脸的门前逢迎,往来的客人,从衣着上看,没有一个穷苦的老百姓,都是有钱人。
有司礼人员,在一旁唱着来访客人的名单:
“锦绣绸缎庄李掌柜到——贺礼….五块大洋”
“马家烧锅马掌柜到——贺礼…..两块大洋!”
“城郊张财主到——礼品四盒!”
……
唯一与这不气愤不协调的,大门两旁,里倒歪斜的站着三四十个乞丐,只留出中间的一条过道。
胡子不抢办红白喜事的人家,但是这是花子的饭碗,花子打着道喜的名号,来讨赏钱的。
“奉天陆七爷到!”
陆七也带着伊万三,来到李家大院的大门前,司礼人赶忙唱诺道。
“礼金……..”司礼人不知道该怎么喊了,陆七除了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铜板都没拿。
“二…….二…….”
“二十!二十!”李财主赶忙提示司礼人。
“奉天陆七爷,贺礼….银元二十!”司礼人唱道。
“散了!都散了吧!”陆七挥舞着鞭子,对那些叫花子命令道。
叫花子们齐声喝彩,李财主家的酒席吃不上,晚上慈恩寺少不了再开宴席,李财主给得陆杆儿爷上项40个银元呢,所以,叫花子按照规矩,一哄而散。
有两个傻啦吧唧的叫花子,还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陆七七爷的鞭子已经重重的落在身上了。
“滚!”陆七怒斥道。
两个乞丐挨了鞭子,屁都不敢放,发鸭子跑开了。
陆七的鞭子,就像姜子牙的打神鞭一样,都是身份和权利的象征。不同的是,姜子牙的鞭是打神的,陆七爷的鞭子,是打不听号令的叫花子。
李财主满面春风,热情的把这个帮了大忙的陆七,还有伊万三,请进院子,二人单独一桌,坐在上席。
财主就是财主!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平素都是陆七自己独自坐一桌的,为了彰显他在花子房的至高无上地位,任何一个叫花子,都没有和他一块吃饭的机会,今天他硬拉来伊万三,算是第一次有个作陪,也算得上是伊万三面子上放光的事。
伊万三把对陆七的感激之情,都借着李财主家的喜酒表达了,肆无忌惮的,想和陆七一醉方休。
陆七酒量不浅,但是哪里是伊万三的对手?喝到微醺,伊万三就再也劝不下他的酒了。
他是杆儿爷,是整个奉天城花子的表率,奉天城的花子形象他得顾及花子的形象。
大吃大喝完毕,李财主恭恭敬敬的送上四十个大洋的红包,又毕恭毕敬的送二位出门。
这是道上的规矩!红包的金额,必须在陆七口头承诺的礼金基础上——翻倍,这就是陆七爷主要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