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老身虽以神罗七封印封了她的灵旋,但以鎏依的资质和修为,是绝对不会败在黔灵山那些妖兽手中的,更不会被你这等外来的元魂伺机占了躯体。所以老身怀疑,她的死,另有原因。”
天姥说这话时,神色尤为沉重,顾熙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咽了口干沫,小心翼翼的问:“那您打算怎么做?”
天姥长袖一拂,整间洞室倏忽变的黯淡,与顾熙相隔不到数尺的关空中浮现出一块巨大的紫色水晶。
“此乃极涯海的镇宗异宝,玄天幻镜。此镜依托天地灵气而生,可观世间万象。只需以鎏依之血启动,便可将她过往的记忆皆为化幻境呈现眼前。但由于你寄存于她体内,多多少少会影响她气血的精纯度,所以才会将你隔离出来。”
瞟了眼顾熙吓的煞白的脸色,天姥嘴角勾出一抹温和:“不过你放心,有紫郁的仙木灵台供养,你的元魂和鎏依的身体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顾熙一怔,原来天姥根本就没打算杀死她啊!她顿时放松下来,心里的恐惧瞬间消褪了几分。其实她对当初发生的事也非常好奇,便随便找个了个地方盘膝坐下来,静看她们接下来怎么做。
“好了,紫郁,开始吧!”只见天姥轻声一叹,双手结出繁复的手印,一道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灵力注入水晶中,刻在水晶四周的符箓顿时炸现出耀眼的光芒。紫郁手指轻轻一划,携着水鎏依鲜血的紫色灵力注入,水晶顿时如被打破的水面,泛起一波波透明的涟漪。涟漪过后,一段段影像自水晶中渐渐浮现出来。
开满仙棠花的飞瀑旁,水雾弥蒙,一个十一二岁左右身穿白衣的少年正盘坐地上弹琴,指尖轻拨,动作行云流水。人虽不大,举手投足间已有了几分英俊秀雅的气质。
渐渐地,视线离的更近了,隐隐听得到悠远空灵的琴音,少年抬起头,银色的面具散发着柔和的莹光。
“出来吧!我早就看见你了。”
“你……你怎么察觉的?”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响起,故作冰冷的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懊恼。
少年只是一笑:“大小姐躲在灵池旁的岩石后,难道就没想过水里会有你的倒影吗?”
“原来如此!”少女的声音越发懊恼了,恨恨的跺了跺脚。不过,下一刻又趾高气扬起来:“你就是玄白羽?下一任的白门长卫?”
少年淡然一笑,点头道:“正是。不知大小姐前来沐星湾有何指教?”
少女的声音顿时慌乱起来:“我……来看看!”
“看什么?”
“看……”少女扫视了圈,随手一指:“看这琴!”
少年噗得笑了:“哦?难不成大小姐也喜欢弹琴?”
少女脖子一梗:“谁说有喜欢才能看?我只是奇怪就这样一块木头怎么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
“原来如此。”少年微微点头,嘴角尤带笑意:“那大小姐想不想试试?”
女子挺了挺脊背:“试就试!”
少年站起身,微微弯腰,做了个请邀请的姿势,接下来便看到琴案放大,一双如青葱白玉般的纤手搭在琴弦上试探的拨了两下,发出的声音却并不好听。
少年似叹息了声,一双手从后侧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温和的声音徐徐响在耳边:“弹琴其实与修灵一样,都讲究循序渐进。要像这样,指腹搁于弦上,微拨轻勾……”
少年的声音温和而耐心,伴随着声声琴音,虚渺而动人。眼前的景像也渐渐变的模糊,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似记忆的主人心中已产生出的那份异样感情。
往后好久,都是这种蒙着异样色彩的画面。画面的主角始终是那名少年。独立的,弹琴的,沉思的,微笑的……少年渐渐成长,身形越来越挺拔,姿容越发俊秀。而画面的那种朦胧感也随之越来越强。
直到,一袭灰色的人影如裂痕般划过,打破了所有美好与宁静。
“噗……”人影狠狠摔落地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后缩,神色惊惶:“求玄长卫饶小的一命,小的保证,这样的错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哼!第二次!你觉得我是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人么?”男子掩在面具后的眸子冰冷无情,手指轻轻一挥,那人睁大了眼睛的脑袋滚落地上。
“尉枫?!”女子惊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男子猛的回过头,眼中有惊慌一逝而过,随即垂下眼眸,神色恢复平静无波。女子抬头看他,眼中已浮起水雾。
“为什么?为什么杀他?”女子的声音已接近尖锐。
“我杀他自有杀他的道理。”男子的声音已不复往日的温柔,冰冷而凌厉。
女子深吸口气,逼近一步:“好!我可以不管你为何杀他,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个人的胸口上为何刻着雷霆一族的印记?而这个人,又是怎么会经你之手推荐给我做贴身护卫?”
男子淡漠转身:“是玄某看错人!”
女子笑了,笑声凄然无比:“你堂堂白门长卫会看错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这样戏耍于我么?”
男子深吸口气,阖了双目:“大小姐若是不信,玄某也无奈。多说无益,在下告辞!”他说完便走,女子静静的看着他淡漠离去的背影,缓缓地,一滴清泪自眼眶溢出。
画面又是一转,到了葱荣翠绿的山林,女子像发泄一样胡乱的砍杀不断扑来的各种妖兽。指尖灵力暴出,鲜血四溅,残体横飞。不多时,周围一圈竟都是妖兽的尸体。
“来啊!你们这些畜牲,来多少我杀多少!”女子放声大吼,被其气势震摄,剩下的妖兽竟发出一声嘶鸣,瞬间便跑了个干净。
而女子也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直喘粗气。突然,遥远处传来一曲琴音,飘飘荡荡,虚虚渺渺,女子神色一凛,寻着琴音掠去。
琴声却是自一处洞穴中传出,洞口爬满了藤木,隐隐可见其上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封印!”女子喃喃了声,缓缓靠近。在距其数米外的一棵大树下停住,轻轻一掌拍在树上,数点绿色灵光从树身袅袅飞出。飘浮飞于空气中。女子手指一挥,道了声去,灵光便如数百个荧火虫般顺着藤木的缝隙钻了进去。
紧接着,便隐隐听到了人声:“玄长卫这是何意?莫非怕雷某反悔不成?”
一个男子的声音轻笑了笑:“天下谁人不知雷尊主智谋多虑,白羽一介后辈,想跟雷尊主打交道,当得不敢掉以轻心。”
先前那个声音冷笑起来:“哼,不愧是天白族的后人,果然心深莫测。老夫自以为设想周全,没想到还是着了你们的道。以琴音引灵虫,这法子估计也就你玄长卫想得出。”
“雷尊主误会了,这些灵虫只是暂时压制住您的灵力罢了,并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毕竟以咱们的实力,与雷尊主实在相差甚远,万一雷尊主到时反悔,咱们除了受死,可是连一点别的招都没有,咱们也不得不防。”另一个女声轻轻回道。
雷尊主哼了声:“只要能成事,老夫倒也不计较你们这些小伎俩。不过,你方才所言之事可属实?极涯海当真如你所言,已如枯朽的大树,外强中干?”
玄白羽一笑:“当然属实,雷尊主若是不信,大可召回几个布在极涯海的探子一问便知。”
雷尊主冷笑:“玄长卫这话说笑了,老夫若有暗探潜在极涯海,还用得着跟你到这种地方来?”
玄白羽仍是一笑:“那不就是了,雷尊主既选择了跟玄某合作,就应该相信玄某之言。更何况,比起雷尊主,此次玄某可是把整个天白一族数千族人的性命都压上了。成败便是存亡,要说怕人使诈,也是玄某应该防着雷尊主才对。”
雷尊主沉吟了下,开口道:“那好!我信你!我们就言归正转,你打算如何做?”
“玄某是这样想的……”
两人声音蓦然转轻,已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