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死后,第五天……
“大小姐啊,赵七爷这……这……这怎么还没醒?都已经两天了……”瘦黑黑的碳头在赵七床边来回窜着,一脸的着急,但当他看到白卉心脸上的神色时,他的声音就从高变低了。
白卉心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她没有去责怪碳头,她只是在心里怪自己,因为赵七在两天前,人还是好好的,是自己将他推下山路的……
原来,就在处决了李大嘴后的第三天,赵七突然拿着一个包袱来找白卉心,说自己要走……
那时候,白卉心正坐在龙门厅里,她双眼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杯子出神,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感觉好累,活了十几年,从来也没这么累过。
白卉心已经坐在那出神很久了,她没发现杯子里的茶水早就凉了,就连赵七走进来,她也没有发觉。
“白当家,我要走了,所以……特地来找你辞行的。”白卉心虽然没有明确接任,做青龙寨第五任当家,但在赵七看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才这么称呼白卉心。
一个男人的声音将白卉心从神游的状态里惊醒,她只听到了两个词:“白当家”、“辞行”
白卉心下意识地说道:“什么当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做这当家了?”
“你刚刚说什么?辞行?什么辞行?你要走?”待白卉心反应过来后,看了一眼赵七,见赵七身上又穿着那件奇怪的衣服了,连忙站了起来。
“恩。”
赵七轻应了一声,又点了一下头,依旧是那副不善言语的样子,身上穿的那件野外作战服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闷闷的木桩子。
白卉心很不理解,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呢?也许……赵七只是想下山去散散心?毕竟赵六叔的死,对他打击挺大的。
于是,白卉心试探着问道:“你是想……下山……散散心吗?是吗?”
“不是,我……”
说到这,赵七顿住了,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深吸了一口,又缓缓从鼻腔中呼出,赵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只是望着地面,而白卉心那边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很奇怪,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沉闷的气氛,笼罩着两个尴尬的人。
沉默了良久,赵七才再次开口道:“我要离开青龙寨,不回……”说到最后一句,赵七违心地撒了一个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我会带那个螣常义走,他本来就和我一样,并不属于这里……”赵七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有看到,白卉心的那张小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串泪珠。
赵七心里已经决定,他要去给赵六哥哥报仇,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除了这青龙山,都没有去过山下。
所以赵七不能就这样两眼一抹黑的走,赵七决定带走被他招降的梁兵军使,不光是因为螣常义现在非常听自己的话,更是因为……要给青龙寨带走一个不稳定因素,如果自己不在这里,让一个并不听其他人话的梁国武将留在青龙寨……赵七宁愿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也要断绝这种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四爷爷走了,赵六叔走了,现在……连你也要走!我……走!都走!滚呐!”白卉心哭着将手里的水杯砸向赵七。
杯中的冷水溅了赵七一身,眼看水杯就快要落地,这时候,被赵七接住了,赵七将水杯放在桌子上后,一言不发地踏出门去。
“赵七!你回来……傻子!你给我回来!”白卉心挥起袖子往脸上一擦,没了泪水的白卉心,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泼辣刁蛮的小辣椒,冲着赵七喊。
赵七没有理会白卉心的喊声,他只是挥了挥手,招呼了等在龙门厅外的螣常义,就径直朝寨门走去。
螣常义早已经将赵七视为眼中的神,自觉以主仆自居,在这些天里,螣常义就一直喊赵七为少爷,虽然已经知道赵七要带自己离开青龙寨了,但他并不知道他要去哪。
“少爷,我们去哪?”
“去魏国都城,陪我去杀个人。”赵七停顿了一下脚步,转身看着螣常义说:“敢么?”
“敢!”
虽然螣常义当俘虏时曾万念俱灰过,但他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这种问题上怎么会退缩,当下道:“少爷,可不要小看了我这把大斧。”
说罢,螣常义就将手里的那把宣花大斧提起来,在赵七面前挥了一下。
这把大斧不是螣常义之前用的那把斧子了,而是当初赵七招下他时,在请示了赵六后,从青龙寨仓库里翻出来的。因为斧子太重,没有人能用得好,所以就一直搁在仓库里落灰。这把大斧看起来比螣常义之前用的那把要好得多,斧面上还刻着一个八卦图纹,故名八卦宣花斧。
“好了,省点力气,一会我们还要下山赶路。”
只凭两个人,就要给赵六报仇,复仇的对象还是一个能指挥得动上千人的魏国马步军指挥使,这种事情,想想都会觉得疯狂!
很快,赵七领着螣常义就到了青龙寨寨门,今天守门的山贼里,正好有牛家三兄弟的老大,牛金贵。
“赵七哥,好几天没见你晨跑了,今天这个时间准备出去跑跑?”牛金贵口中的晨跑一词当然是赵七教的,现在青龙寨的人都知道,早上出去瞎跑一趟就叫晨跑。
“恩,出去。”赵七点了下头,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要离开,就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牛金贵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出来的太阳,心里想:这已经是辰时了,以前不都是卯时出去吗?哦,也是,赵六哥死得太突然了……咦,不对?怎么还背着包裹?
“哎?赵七哥,这……这是要去哪?”牛金贵指着赵七背上的那个包裹问。
“少爷说要下山走走,你问那么多干嘛。”
赵七还没开口,旁边的螣常义已经帮赵七答了,通过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点赵七的性子,凡事不愿意多说多解释。
就在牛金贵还准备问的时候,赵七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跑步声,转头一看,就看到白卉心跑来了。
“走了,常义。牛大哥,有缘再见!”赵七轻点了一下头,就朝门外走去。
“拦住!给我拦住他!”这时候,白卉心也看到赵七朝门外走去了,连声喊道。
牛金贵这个人……忠厚老实,身强体壮,就是有点脑袋晕,简单的说就是不灵活,不像他三弟牛白贵,有个灵活的脑袋,也不像他二弟牛银贵,有双打铁的巧手,做事有点认死理,死心眼。
牛金贵一直就不喜欢螣常义,这个梁兵将军,所以,当他听到白大小姐喊声的时候,牛金贵下意识里就认定,要拦的人是螣常义,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白卉心可没有去管门口那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她要去追答应娶自己的那个男人,不对,是那个淫贼!没有本小姐的允许,谁让你走了?
“回来!”白卉心边小跑边喊。
可是……赵七连个头都没回。
“不准走!”
赵七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速度……
白卉心气死了,撅着个小嘴跑到赵七身后,她的小脾气也上来,就朝赵七的背,用力那么一推……
有句话叫秀恩爱……不对不对,应该是无巧不成书!
赵七没有防备,身子往前冲了个踉跄,他只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力,将自己向前这么一推……
本来以赵七的平衡力,这种力量根本不会让他怎么样,但无巧不成书,赵七踩到了石阶上的一小块,还没被清理干净的沥青油,脚下一滑……
青龙寨前门的地势起伏很大,甚至可以说是陡峭,赵七现在直接从这条石板路上滚落下去了……
赵七并身上没有受到多大伤,但从台阶上滚落下去的时候,还是被撞到了头部,流了血,昏迷了两天。
当寨子里的兄弟们,将赵七抬上来的时候,赵七已经是一头的鲜血了,不过,好在他还有呼吸。
白卉心当时就被吓蒙了!
在这两天里,白卉心就一直守在赵七的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她去找过寨子里唯一的“神医”汤药罐,但汤药罐只是一个赤脚郎中而已,只能治治赵七身上的皮外伤,像治脑袋这种高级活,他是做不了的。
白卉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很担心,也不知道赵七什么时候会醒来,甚至……会不会醒……
“水……”就在白卉心瞎想的时候,一个词突然从躺着的赵七嘴里蹦出来。
“赵七爷醒了!醒了!七爷,您都昏过去两天了!大小姐一直陪着你呢!哦哦,大小姐,您在这坐着,等我会,我去给您和七爷弄点吃的来。”碳头高兴地冲赵七和白卉心说道,刚刚说完,他就连忙跑到屋外去了,这可是个好消息,他要赶紧去和其他人说,招呼后厨给赵七做点好东西吃。
白卉心也露出了笑脸,她手忙脚乱地将一杯白水端了过来,亲自喂赵七喝下。
刚刚喝完水的赵七,嘴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把白大小姐吓傻了!
因为赵七说:“我不是赵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