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本来是可以直接撤走的,邀功的脑袋,他早就备好送回国都了,被劫走的战利品,这也是可以从一些可怜的百姓身上抢过来凑数,甚至是挖开一些坟地……
但尔朱荣的这口气咽不下去!他要突袭一次青龙寨再离开,用青龙寨的血来证明他尔朱荣,并没有输!
这次突袭,尔朱荣确实是下了大本钱的。尔朱荣专门派人去周围的几个县城里的火器营,将能收来的粗火药都弄来了,他就是要在临走前,给青龙寨的山贼们来一刀,而这一刀,确实狠!
如果旁观者从战斗损失的角度来看,这次偷袭青龙寨,是魏兵大败!
因为尔朱荣手下的五百名魏兵死了三十几个,还折损了两名余名民夫,只是换来了九十多个山贼家眷的脑袋,其中大多为老人和妇孺,甚至还有几个脑袋没来得及割下来。
不过尔朱荣却认为是场胜仗,三十几个士兵就换了一百多个山贼的性命。因为尔朱荣在统计战损的时候,根本没有把那些民夫的伤亡算进去,对于尔朱荣这个怀有枭雄之心的人来说,民夫只是一种可以活动的消耗物资罢了……
青龙寨里的人,谁也不知道,魏兵到底是从哪弄了这么多火药上山,也许爆炸的威力比不上赵七制造的那场粉尘爆炸,但最后这一次爆炸,也是响的惊天动地!
点火的那几名魏兵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这一把火收获了什么……
魏兵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获了一个巨大的战功——青龙寨大当家赵六!
在砍断了李大嘴的胳膊后,赵六也被那爆炸声惊到了,但赵六有着多年的捕猎经验,所以他的反应是很快的,当下就朝周围的人大喊了一声:“趴下!”
当赵六将身旁的两个人扑倒在身下时,一块因爆炸而飞起来的石头击中了赵六!
一块被炸飞的石头,是锋利的,一块足足有十斤重的石头,是沉重的。就是这样一块石头,几乎是准确地命中了赵六的天灵盖……
抱着“赵六哥哥”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身体,看着那被石头砸出来的窟窿,血混着灰土,已经有些泛白色的脸上依稀还能分辨出生前的疼痛,赵七傻了!
没有悲痛欲绝的嘶喊,没有呼天抢地的痛哭,没有了哥哥……
赵七的眼圈是微红的,但没有眼泪和哭声,赵七就只是抱着他这个“赵六哥哥”的尸体,一直傻傻地望着魏兵退走的方向……
对于这次青龙寨保卫战,可以说是成功的……
山贼们不光打退了魏兵,杀了一百四十七个魏兵,还俘虏了一百一十几个魏兵!
青龙寨保卫战,也可以说是失败的……
后山门和周围的建筑几乎全毁,青龙寨上下死了一百零八人,这其中还包括赵六这个大当家!
灭火、救治伤员、埋葬死者,青龙寨里的忙碌的众人都没有敢来打扰赵七。
这个才来青龙寨不过一个月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就是赵七!他就是青龙寨赵六的亲生兄弟!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包括刚刚从断龙崖跑来的白大小姐。
白卉心望着赵七抱着她赵六叔的尸体,她只能尽量捂着嘴,不让哭泣声发出来。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傻了,他不会哭,不会动,所以……白卉心帮他流了好多的泪水……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只剩下红彤彤的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
失去了大当家的青龙寨里还是有些混乱,虽然白卉心临危受命,接下了指挥寨子里剩下的三百多号兄弟和五百多名家眷的权利,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能指望她发挥出多少的才干和领导力?
不过,还好有牛家三兄弟、王驼背、陶大壮等人帮忙照看着具体的事情。
尤其是陶大壮这个大光头,做起事来尤为上心,陶大壮虽然是个心气高、心眼小、死心眼的家伙,但他现在心里也不好受,赵六死的时候,他和田猴子就在旁边,而赵六就扑在他两身上……陶大壮觉得,自己欠了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赵六……不,自己是欠了赵当家一条命!
白卉心正是有这群人的帮忙,这才让混乱的青龙寨渐渐恢复安宁,没有产生更大的动荡。
……
李大嘴从昏迷中醒了,断了一只手臂,又经历了一场爆炸,但他居然还是没死!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同样清醒的人还有一个,赵七,这个抱着赵六哥哥尸体,一直坐到太阳下山的男人。如果不是白卉心大着胆子将他的手掰开,也许他就要一直呆坐在后山门,直至夜里了。
青龙寨龙门厅所有的灯都点着了,大厅内站满了人,门外也是明火执仗,将龙门厅附近照得通亮,这一群人都在骂着一个名字。
“李大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是算寨子里的人吗?你还有什么脸!”
“李大嘴!你还我儿子命来!”
“别拦着我,让我弄死他!我要弄死他!啊!我的婆娘啊,她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她……她没了!没了……”
群情激奋,每一个站在龙门厅里和龙门厅外的人,都恨不得将李大嘴扒了皮!拆了骨!
当一个坐在大厅主位的男人站起来的时候,众人都安静了,这个男人就是赵七。
赵七左侧的脸颊上,还有些灰土和干涸的血,这些灰土和血都是他哥哥的,是他抱着赵六的时候,从赵六身上沾的,血早就干了,原本鲜红的血也变成了褐色,开始凝结成块、起皮……这让赵七的脸上多了一份肃杀和冷酷。
人们常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话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一些人的身上,比如说……李大嘴!
被绑着的李大嘴已经显得虚弱不堪,当他看到从主位起来的赵七,他心里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直到现在,李大嘴的心里头还在怨卢大头不明白地死了,怨李老爷子扶持赵六,恨赵六做了青龙寨大当家,恨傻子赵七抢了自己的那场“仙缘”,现在,这个傻子居然还坐在自己面前?坐上了龙门厅的主位?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那位子不是他坐的,应该是我李大嘴来坐!
李大嘴突然硬气起来了,扯着嗓子大喊着:“赵傻子!你要是有本事!给你大嘴爷整一个痛快的!”
“狗东西!到死还这么嚣张!”
“赵七哥,快杀了他!杀了他!”
“赵七郎,莫脏了你的手,让我来!”
赵七还没开口说话,周围的人群已经按耐不住了,一个个都攥着拳头咒骂着李大嘴,看那样子,如果不是前面有牛白贵等人带人拦着,都准备冲上来将李大嘴撕成碎片了。
而离赵七最近的螣常义,他早已经抢先一步冲上去了。
螣常义就是之前那名梁兵的军使,在被赵七招纳为一名山贼后就一直跟在赵七身旁,在赵七用木粉制造了一次神奇的爆炸和大火后,赵七就是他眼里的神,梁国神话传说中掌控火焰的耆尼。
现在,居然有人敢骂自己的神,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个可恶的李大嘴,螣常义自然就毫不客气,他把口喷恶言的李大嘴一脚踹翻,将李大嘴踢得直哼唧。
“够了。”赵七开口,让螣常义停手了。
赵七冷着眼,对于这个给魏兵带路,间接杀死赵六哥哥的李大嘴,他不会有半点的仁慈,这个挂着大嘴巴的人要给哥哥做祭品!
“杀了吧,祭奠这次死的人。”
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人,往往会出现奇怪的举动,李大嘴在听到赵七给他的判决后,突然像发了疯癫,拱着肥肥的身体,像一个生蛆般,直接拱到了赵七脚下。
“赵七哥!七爷……七爷!七爷爷!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我有……有个一个大秘密,天大的秘密!你饶了我,饶了我,我就告诉你!”
“秘密?”赵七冷冰冰地开口重复了两个字,但他没兴趣来审问李大嘴的秘密,如果不是白卉心喊他来,说自己是女儿家撑不起这种场面,赵七甚至都不会出现在龙门厅里。
“是啊!大秘密!真的!赵七爷,只要七爷您放了我,我就把这秘密告诉你!我知道葛二陀他们为什么要害卢大头了,真的!这个秘密真的……是天大的……”
李大嘴一看赵七重复了遍秘密,他天真的以为,赵七真的对他口中的秘密感兴趣。
在赵七看来,这个背叛青龙寨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拉下去!斩!”
有了赵七这句话,李大嘴直接被旁边的人拖了下去,临走前李大嘴又是求饶又是咒骂:“赵七……别这样……求你……赵傻子!杂种!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吗?你个傻子!一辈子都是傻子!”
李大嘴死的不轻松,青龙寨的人一个个恨他入骨,几乎是将李大嘴肢解成零零碎碎的各种零件后,才将他扔到林子里给野兽啃食,而不是丢下断龙崖。
因为断龙崖还有一个称呼,叫做断头崖,当初是专门用来处罚寨子里犯了大罪的人,但李大嘴已经不是寨子里的人了!
随着李大嘴被处以极刑,赵七也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一定会记得这个仇,还有那些被俘虏的魏兵,他们口中所说的名字——尔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