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照深吸一口气:“那你是想……”
“本座不过是想让你,和我的下属,稍微切磋一下而已。”便见他轻轻一笑,一字一句说道,“若是本座这位属下能侥幸赢得沈公子一招半式,而你们中原武林又派遣不出一位高手能胜得过本座的这位属下……那么,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于情于理,都该让给我明尊教——沈公子,你说是不是?”
他的语声极是轻柔温和,然此语一出,台下群雄登皆面色遽变!
沈清照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冷笑问道:“那么,不知阁下这位武艺高强的下属,此刻又在何处呢?”
便见曈影唇畔笑意更深,似是不经意一般,侧目督向身旁的红衣女子。
筠悒俏容登时煞白如雪。迎着群雄投来的诧异目光,她秀眉微微皱起,暗暗咬紧了下唇。
果听身畔之人一字一顿,轻声说道:“就是她。”
四下一时寂静如死。唯有阵阵凉风吹袭着她的发梢,却不知那是深秋的晚风,还是身畔那人无意间吐送出的、毫无温度的呼吸。
筠悒默然片刻后,才终于抬眸目注此刻站在比武台上的白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非是我有意抗逆教主之命,只是……筠悒武艺低位,绝非沈公子的对手,只怕会给教主出了丑。”
“哦?是么?”便见曈影唇际渐渐噙起一抹寡淡的笑意,“若是你敢在天下群雄面前,给本座出了丑,输给这位沈公子,那就莫怪本座不守诺言——罪域岭上那个人的生死,本座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筠悒怒气上涌,苍白的颊边登时腾起两脉嫣红。她冷冷盯着眼前这个男子,似是想从他那张喜怒无常的脸上,窥知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曈影却只是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唇边笑意丝毫不减。
终于,便见筠悒颓然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我只尽全力。倘若我输给这位沈公子,那也只能怨我自己修为不足。但是,你绝不可迁怒到无辜的旁人身上。”
却见曈影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你既是本座的属下,那么,若是你办事不利,本座自然应该对你小施惩戒。至于是什么惩戒,你现在无需过问,也无权置椽。你此刻只需奉行本座的命令,尽你之全力,打败这位沈公子便可以了。”
筠悒咬了咬牙,终于蓦地纵身一跃,蹑空虚踏出十余步,双足稳稳落在比武台上。
她并没有取出自己平时惯用的武器——那把九霄环佩琴,而是蓦提一口真气,飞身向台下掠去!
场下众人尽皆一惊,登时凝神戒备。却见那抹水红只是凌空一闪,在所有人都未及缓过神之前,红衣女子已如一尾红蝶般自他们眼前掠过。飘身跃回台上之际,众人只见她手中已多出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姑娘好功夫!”沈清照不禁由衷发出一声赞叹,然而眸中神色一时却颇有些复杂。
筠悒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这位曾经二度救她逃离边缘死亡的恩人,神色也有些复杂。
终于,就见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持剑拱手道:“沈公子,请了。”
然而沈清照却并不拔剑,甚至完全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众人就见他目望着这个红衣女子,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必比了,我认输。”
筠悒正自错愕间,便听他缓声解释道:“早在三年前,我便已输给了姑娘——在那个冷雨的夜晚,金陵城一家小酒肆中,一个盲眼的纨绔少年,输给了一个醉酒的少女。”
他此时的声音低沉而飘忽,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了场下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不由得骇然变了脸色。
就见筠悒的脸色忽地白了一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能再度开口。便听她颤声道:“原来当夜那个少年,竟然是你……”
便见沈清照缓缓点了点头,脸色仍是一如往日般的温和,犹如一阵拂面而来的、照耀人心的煦风。
然而筠悒的心却蓦然间沉了下去:她这一生从未杀过人,却只曾废过一个纨绔少年的手臂,一直为此而心怀愧疚。然而当夜她喝得酩酊大醉,早已记不清那个少年的模样。直到多年后,她才因缘结识了试剑山庄的二少主——那个萍水相逢,却竭力为她洗脱冤屈的男子。当看见他空荡的左袖之际,她曾有过微微的恍惚。然而,她却实在已无法将今日这个温文如玉的男子,与当日那个盲眼的纨绔少年联系在一起。
她此际花容苍白如纸,胸口急骤地起伏,剑锋在她掌间轻轻颤抖,然而她却仿佛已突然间失去了动手的力气。
便见沈清照有些伤感地凝望着她,再度轻轻叹了口气,道:“所以,今日这个盟主之位,便是姑娘的了。”
筠悒心中一震,骤然抬眸,惊望着眼前之人。然而白衣男子那明亮鉴人的目光驱散了她心中的恍惚。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向台下人群簇拥中的那个青袍男子,轻轻嗫嚅了一下唇角,然而语至口边却又窒住。
“看来传言非虚,试剑山庄二少主果然风格高标——当真好胸襟、好气度!”曈影冷眼瞧着二人,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弧,讥嘲道:“以沈公子之城府,只怕来日想要一统武林,亦不是件难事。”
沈清照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便见曈影仍噙着笑,淡淡将话接下去:“只可惜,有本座在,这个江湖,便无法依照你预想的轨迹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