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敦煌城的武官和守卫在内,一群人心中都是一怵。
那双冰蓝色重眸淡淡地扫过这一行人,诸人便觉一股寒意慢慢自足底升起,蔓延了全身。仿佛他们每个人都已被这双奇异的眸子冷冷地锁住,再也挪不开脚步。
唯有筠悒傲然地逆着他那样恣肆的目光,微微扬起了秀颔。
那双游移的冰蓝色眸子终于在她遮面的珠纱上凝顿住。重瞳中光晕流烁,那张冰冷的青玉面具后竟宛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还未出手,筠悒心底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十指运力于弦上,奋力一拨,一道疾劲的剑气顿然挟沛不可当之势疾袭而来!
便见青衣人拔身一跃,整个身子蓦然间腾空飞掠而起。在空中倏地一抖衣袖,一道冰寒的劲气立刻透指而出,刹那间化作无边无际的寒流,铺天盖地地朝众人漫压而来!
众人顿然如浸冰窖,眉梢间渐沁出霜意来。筠悒纤指疾跃,七根冰弦在她指下铿锵乱振,无边劲气由她弦上轰发而出,只听砰地一声,立即在众人头顶展开一道剑气交织而成的光幕!
清亮的爆裂声响中,光幕霎时碎散为千亿片,而自青衣人指上遽生而出的、那漫无边际的寒流,也骤然弭息无踪!
便见青衣人缓缓降地,青袍轻逸,不惹尘埃。他缓缓抬起头,目注那红衣舞女,见她额前已沁出几滴汗水,暴露在珠纱后的脸色也已然隐隐苍白。
他眼底的震愕之色一闪即隐,眸底竟隐约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刹那间只见衣影晃动,紫衣的妙风使、红衣的妙火使、蓝衣的明力使与白衣的妙空使皆已齐步赶至。他们并立在青衣人身侧,隐然间将众人一切退路都密密封死。
便听那身形曼妙的紫衣女子媚声道:“这等护驾大功,怎可让你妙水使一人独抢了去?”
妙水但笑无言。瞳光倏地一跃,再度盯向人群正中那红衣舞女。
此际暖阳垂照,天畔云霞斑斓,她淡粉色的和服被霞光镀染出一层亮丽的颜色,使她整个人看去有种说不出的柔艳。然而这夏日的晴阳仍无法穿透她那方薄薄的珠纱,她的整张脸都笼在一层浅浅的阴影下,迷离缥缈得宛若一个不真实的、一触即碎的梦。
只听妙水淡淡开口道:“这个女人由我来对付,其余人交给你们。”
语音未毕,即已振袖迈前两步,双瞳仍是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遮面的珠纱上,冰蓝色的眸底隐约勾起一丝笑意。
筠悒素来冷静而自持,此际却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心头无名火起,霍地拔身一纵,身形瞬际冲天而起,凌空疾弹七弦,一道道光弧连续自她弦上激飚而出,无边剑气有如殒星,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隔空向妙水怒罩而下!
便见妙水步态从容,广袖微张,瞬息间便后退出两步,衣带缓招,凌空缓缓划出一个半圆形巨弧。
随他这个动作,周围的气流仿佛一霎间冷冽了下去。那个由他衣袖划出的无形之弧仿佛吸摄了空气中所有的寒气,在半空疾速凝聚为一片巨大的冰幕,将那张剑光流转的巨网阻挡在外!
妙水仍旧青衣落落,意态闲散,好整以暇地含笑凝睇着红衣舞女。似乎这一招只是他随心而发、信手而出一般。
然而筠悒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望着气定神闲地立于冰幕中的人,蓦地深提一口真气,身形在空中凝然不落,反更拔高了几分。便见她十指飞跃如梭,那琴音更急更密,宛若滚滚惊雷,冲霄而起!
随那铮铮琴音,那剑气交织成的巨网上光芒陡盛,龙吟之声不绝。妙水身前那片冰幕在筠悒这奋力而出的一击之下,终于发出细密的龟裂纹。
只听“喀喀”的清脆响音绕耳不绝,那张冰幕顷刻便爆散为千亿光屑,自空中纷落如雨!
那些冰屑及身之际,妙水突然挥袖一拂,那漫天的光屑便在他长袖间弭于无痕。
仿佛他便是冰之使者,挥袖间便能召雷唤雨,聚结天地间一切水源,掌控、吸摄天下间一切至寒之气为己用。
一击不中,筠悒气力已竭,凝聚最后一分真气不散,让身形飘然降地,踉跄了两步,方才立稳身形。
她盯着几步外悠然而立的妙水,眼底隐约闪露出一丝惊恐:她施尽全力的这一击,他只是随随意意便接住了,而且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只见妙水施施然负手而立,重瞳中冰蓝色光泽沉潜。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见他向自己轻轻点了一下头,眼底竟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仿佛方才的出招,仅仅是在试探她的武功一般!
筠悒心底陡然滋生起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身畔刀兵交击之声不绝,时而伴杂着一两声嘶哑的呼喝声。她游目看去,见对敌妙风、妙火、明力、妙空四明子的同伴此时已尽皆落了下风,大多数同伴都已身负重伤,流血不止,仍咬牙苦撑着战局。
她在珠纱后咬紧了下唇,暗暗凝运真气,玉指在冰弦上疾速一拨,便听一阵嘎然刺耳的琴音陡然拔霄而起!
那琴音仿似九幽魔音一般,声声催肝裂胆。在这里的众人虽然俱是武功一流的高手,然而乍一听见这振聋发聩的魔曲,都不禁纷纷掩住了耳。
连妙水的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便听那魔音越拔越高,宛如急密的漩涡般,直欲穿云贯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