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只有皇叔一个亲人,后来师父与师弟也先后离她而去。可是这三年来,她在这个组织里结交了那么多兄弟姐妹,彼此间的感情亲密有如家人,她又怎能允许他们的鲜血白流?只为着这些犹如家人般的、活着以及死去的兄弟姐妹们,她也一定要尽所有力量,完成他们这个光荣的梦想!
在三年时光的洗磨下,当初那份热血与冲动渐渐升华为一份强大的执念,烙刻入她的血液里、她的灵魂中;却也有些同伴们,最终经受不起蛰伏在内心中、那面对未知的强大力量的恐惧,与无情时间的砥砺,最终选择放弃,甚至出卖了同伴。
三年来,看着那么多兄弟姐妹牺牲,她不是没有想过借助大理的军队来帮组织实现这个光辉的梦想。然而大理军队的实力毕竟与魔教大军相距悬殊,纵能得胜也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的鲜血和生命,她又怎能为了自己的愿望而牵累她的国家、她的皇叔?
她为父母留给她的尊贵姓氏而自傲,可是她亦深深知道,那份荣耀是父母用无数心血、甚至生命换得的。而她,只想以一个平凡女子的身份,靠着自己的努力,不求成就如同父母一般的霸业,只求数十年后、长埋黄土那日,回思自己的一生时,能欣慰自己没有白白来到这个世上;只盼自己有生之年,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辉煌梦想,并朝它努力、奋斗。
白衣少女的问声惊回她短暂的失神:“筠悒姐姐,你上次说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你如今找到他了吗?”
筠悒轻轻叹了口气,颔首道:“找是找到了,但是……”她顿了顿,道,“他现在还不能来。”
白衣少女愕然道:“那是为什么?”
筠悒摇了摇头,黛眉微攒:“我们等不了他了。若错过这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有这个机会……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语声略顿,肃然问道:“这次兄弟姐妹们都来齐了吗?”
白衣少女点头答道:“二十八个姐妹都已准备好了,哥哥们也都已混入敦煌王府中。”
筠悒满意地颔首,明澈的眸中掠出隐约的锋芒:“那么只待时机一到,我们便依照计划行事。”
顿了顿,见少女目光有些犹豫,不由问道:“湮儿,你想说什么,对姐姐不怕直言。”
白衣少女轻轻咬了咬唇,抬眸望着筠悒,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色:“姐姐,今次我们的整个计划中,就数你的危险最大了……湮儿真的担心啊!你、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筠悒淡然道:“没有什么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语毕轻轻一笑,握住少女的手,温颜安慰道:“湮儿你也不必担心,虽无万全把握,但至少,我们有五成的把握。”
随即目光转寒,抬首望向远空流云,语声一字一字、坚定如铁:“而即便只有一成的把握,我们都绝不可以错过。”
——不然,就太对不起萧大哥了。她在心中默默接道,眼睫渐渐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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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敦煌王穆尔罕蒙于城中天仪台上接待近年来权倾一方的明尊教教主。
此日,敦煌城中万人空巷,那高峙十余丈的汉白玉石阶上铺了七尺阔的红毡,两旁侍卫林列。
敦煌王穆尔罕蒙阔步在前,明尊教教主一袭华丽的雀羽金袍在朝阳下熠熠闪动,与五明子尾随在穆尔罕蒙身后,拾级而上。身后万千民众、商旅夹道而立,争相一睹这生平难逢的盛大场面。
天仪台阔及百丈,本是敦煌王的祭天之所,如今为了恭迎明尊教光明教主莅驾,广场中央坐南面北设下三张玉案,依次是穆尔罕蒙、光明教主与妙水使之席。
妙风、妙火、明力、妙空之席略低一层,坐东面西而设,敦煌城诸位官员之席坐西向东。
一行人就坐后,乐师即开始奏乐。满座顷刻间觥筹交错,缕缕龙涎香在场中弥萦缭绕,胡乐悠扬而起,丝竹声响遏行云,另有美姬时来上前斟酒献茶……这敦煌城中的圣地,此刻一派旖旎春光。
宴席中,便见穆尔罕蒙向面悬金纱的明尊教教主敬酒道:“小王与全城子民感谢教主的厚礼,祝愿我敦煌与贵教邦交永睦。若贵教来日有问鼎中原之心,我穆尔罕蒙及敦煌城必当为教主倾尽绵薄之力!”
光明教主举袖仰首饮尽杯中酒水,淡然笑道:“殿下过谦了。中原武林英才辈出,七大门派近年声威愈赫,即便本座有逐鹿之心,只怕在生之年亦难建此功业……只盼敝教日后进攻大理之时,殿下肯略遣兵力为敝教助威,本座便当永念殿下之恩,此生必不忘报。”(事因详见“如若花解语”系列之三《情客丁香》)
穆尔罕蒙朗声豪笑道:“好!教主他朝进军大理之日,只要教主一句话,我敦煌城必当倾尽兵力、甘为教主驱遣!”
光明教主乌眸含笑,淡淡侧首观宴。金光澹荡的面纱后,额心那一粒朱砂仿佛也盈着笑意。
宴至一半,便见一行舞姬逶迤款步而至台前。竹乐声此时倏转,合着一众舞姬的舞步,缕缕清音悠扬而起,宛如雪落檐瓦,风拂竹叶,碧海潮生,舒沉轻缓。
二十八名舞姬身着清一色淡青色和服,精细刺绣的织花腰带裹于胸腹间,淡黄色小垫衬在腰带后中部展开,随着曲乐,翩跹而舞。舞步柔和轻缓,如探海,如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