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的男子的神智一霎间清明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抢上前,抱住她向后倾倒的身子,只觉那女子的气息清若幽兰,仿佛曾在哪里闻到过……
那方黑纱在他微微颤抖的指下一分分垂落,将女子苍白而清丽的素颜呈露在他眼前。
沈清照登时如遭电袭,脸色蓦地煞白,颤声脱口:“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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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风早已在大光明宫穹门外等候了多时。然而她已知晓瞳影此次整个计划,看着施布了结界的大光明宫上空漫漫飘舞的银霜,空自焦急,却不敢跨入结界半步。
一入结界,则必死无疑。那是教主对他们的警告,她不会忘记。
待见到那漫天银霜消失、月华重归于天际,她猜测妙空他们此刻定必已将筠悒姑娘身陷“玄魂之阵”的消息通过教主施布在百里外的玄阵,传到了教主耳中。
她不再犹疑,当即展开身法,直奔大光明宫而去。
为了避免多惹麻烦,她故意避开那些正向山下而来的正道弟子,潜行在雪杉林中。
当她进入摩尼殿之际,却闻满殿都已寂无人声,唯有那些化作雕像的人、鸟的尸体,密密横陈在雪地中。她只看得一眼,便不由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避过那些人形化石,疾步穿行在空无一人的大光明宫里,口中不住呼唤着那个教主深爱的女子的名字。
“筠悒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大光明宫何其广大,然而妙风只是纯凭着一股直觉,一路向着那个女子从前居住过的寝宫奔去。
终于,在毓凤宫迷离的云烟雾气中,她看见了那抹水红色的倩影。
筠悒此际游梭在温泉水中,神色惶急而慌张,仿佛正在水下寻找着什么。听见妙风的声音,她蓦地将脸探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后,喘息着问道:“妙风姐姐,他在哪里?”
妙风错愕道:“什么?”
“他在哪里啊?告诉我……”红衣女子焦急起来,握住她手臂的十指不觉间加重了力道。
就见妙风黛眉轻皱,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们……”
“不……”然而,不待妙风说完,筠悒便一口打断了她。只听她凄然一笑,指着面前这座温泉池,沙哑吐字道:“他就在这里……我知道。”
她蓦地将脸埋在掌中,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我知道他在这里……这一切、方才那场银雪……都是他做的手脚……一定是他,不可能会有别人……”
“妙风姐姐……”霍然抬起脸来,筠悒再度抓紧了紫衣女子的手,尖长的指甲不觉间抠破了她的皮肤,鲜血沿着对方指巅缓缓渗出,然而筠悒却浑然未觉,只是喃喃问道:“你告诉我,妙风姐姐……”
妙风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颦眉道:“纵使见到他,你又能怎样?”
“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筠悒下意识地脱口。
妙风轻轻挣开筠悒的手,凝视着她双眸,幽幽问道:“你最想问的,只是他为何要离开你——是吗?”
筠悒身子一颤,蓦然间停止了哀求。许久后,就见她忽地幽幽一笑,有些神经质般地喃喃道:“是啊……”
她缓缓抬起双手,抚上自己的肩头。阖上眼,手指用力地摩挲着,眼角不觉滚下两行泪珠:“我要找到他,然后……然后将他肩上的肉,一口一口地咬下……在他的胸口,也烙上我的名字……”
“何必呢?”妙风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他为你牺牲一身功力、离开你的用意吗?”
“纵然你们还会再见……”妙风望着殿外月色,神色有些怅惘,“我想……你们今生,也只有做兄妹的缘分了……”
“我就是要做他的妻子。”筠悒乌黑的眸底闪动着某种疯狂的光泽,“俗世间的道德礼法不允,那又如何?没有谁能强迫将我们分开……他说过,这世上总会有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桃源……”
“若是他不愿呢?”妙风叹息。
“呵呵……”就见筠悒轻轻笑着,笑容中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我是女人,我总会有我的法子……
“为了留在他身边、为了报复他,我连装疯都装过,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
“你……你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妙风脱口低叱。似是未曾想过这句话竟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一般,话方出口,便蓦地窒住。
她不禁在心里微微苦笑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将这个女子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了啊……
就见筠悒忽然轻轻抱住了她,语音低如梦寐,喃喃问:“那怎么办呢?”
她的唇贴着妙风的耳际,那陡然凄厉的语声惊得妙风的身子微微一震。“既然没有结果,他当初又为何要让我爱上他呢?!”
“好姐姐,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啊?”那凄然的声音突然转化为一缕哭音,筠悒哀哀泣诉着,泪珠不断地从她靥边淌了下来。
妙风默然叹出一口气,终于缓缓摇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们知晓他的整个计划,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教主究竟在哪里、执行他这个计划。”
妙风看着筠悒有些恍惚的神色,突然轻轻牵起她的手,柔声劝慰道:“筠悒,我们先下山吧。也许他现在正在山下等着我们呢?”
“不……”筠悒摇头苦笑,“到了山下以后,他便又会躲起来、不肯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