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个青衣男子,从来不曾在此出现过,而方才的一番对话,不过是她自己的梦呓而已。
是奇门遁甲之术吗?女医师暗暗在心底想着:那传说中已经绝迹江湖上百年的奇门术法,这个传奇的男子,究竟又是如何通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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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发兵攻打明尊教的消息不日便传入了千里之外的大光明宫。
正道大军的万余铁蹄正一**向大光明宫逼近,而红衣女子依然夜夜扶栏眺看月色,神色凄静淡然。然而,妙风却从那清寂的目光中看出那一丝隐秘的、侥幸的期盼。
“傻丫头,你还在等待着他回来救你吗?”妙风轻轻抚摸着她一头黑绸般柔软的长发,宛如一个姐姐一般,在她耳边喃喃叹息道,“傻丫头,他不会再回来了。即便这座大光明宫被正道的枪弹炮火轰为劫灰,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却见筠悒微微摇着头,淡然一笑,道:“我不需要他来救我,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只是,我有种预感,他一定还会再回来——回来夺回这个教主之位,不会任由他这么多年来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破灭……”
妙风脸色一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早已武功尽失,你盼着他回来——送死吗?”
筠悒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然而,那个有些凄哀的笑容中,却是透出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坚定的信服力。
妙风眸底的神色中掠过一丝隐微的波动。然而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见筠悒忽然披起那件赤金火浣裘,纤纤十指紧紧拈住裘氅的金边,便转身迈出了房门,妙风不禁回过神来,诧然脱口道。
“潜龙亭。”红衣女子清淡的声音消失在房门口,足音瞬息间便已远去。
须臾后,她听见远处的万圣峰上,一脉泠泠凄清的琴音蓦然响彻了夜空,在大光明宫上方寂寞地徘徊。
清冷若冰,却又哀婉如泣,犹如一个女子点染了丹蔻的纤纤玉指在寒冰上拖出的细碎音声——那断裂的指甲深陷在坚冰之下,丹蔻与血色融为一体,将那洁白的冰雪涂染了层层诡艳的妖红……
妙风忙转身阖上长窗,不忍再去闻听这阵琴声。然而唇间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幽微的叹息,黛眉轻锁。
怎么办?“那个计划”已不日便要发动了,而这个丫头,却似乎绝决得很呢……
让她留下来,告知他们的整个计划吗?……可是,这个心地仁善的丫头,她又能够承受得了那个残忍的结果吗?
不行,在这个当口,可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否则教主的计划,便要全盘尽输了……
仿佛瞬间立定了一个什么主意一般,紫衣女子蓦地握紧了衣袖下的十指,深碧色双眸下有冷光电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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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悒深宵回房之时,只见桌上的托盘里正放着一碗热气蒸腾的汤圆。
她此时并没有什么胃口,然而毕竟不忍辜负妙风的一番心意,当即揽衣坐下,握起调羹,轻轻舀起一个汤圆,含入口中。
那汤圆是用芝麻馅与磨碎的核桃仁混在一起做成的,皮很薄,就像她小时候在大理国皇宫里吃过的那一种——
她记得有一个元夕,她曾偷偷藏下一碗汤圆,用棉布裹了,藏在竹篮子里。
因为她记得,哥哥曾经有些落寞地说过:他最喜欢吃汤圆。可能是因为汤圆象征着一家团圆……那是他从不曾拥有过的。
然而,她将那碗汤圆暖在火炉边后,不多久,便终于抵受不住困意的侵袭,沉沉睡了过去。
上元节翌日的黎明,当哥哥出现在她面前之时,她蓦然从睡梦里惊醒,俯身去查看那碗汤圆,却见那汤圆已化作了黏稠的一团——所有的汤圆奇形怪状的粘腻在一起,惨不忍睹。
她欲要去叫宫人去重做回来,却见哥哥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她不要去惊动宫里的人。
然后,就见他依旧含着淡淡的笑容,将那碗黏稠得不成形的汤圆小心地分开,一个一个、慢慢地吃了下去。
“好吃吗?”她怯怯地问。
“好吃。”紫衣少年淡然一笑,柔声回答她。
“我不信!”她轻轻撅了撅小嘴,下意识地反驳道。
“真的好吃啊。”紫衣少年依然微笑着,却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吧……”
“啊?原来你竟然从没吃过汤圆……”她愕然瞪大了一双桃花眼,怔怔望着面前这个仅年长她一岁的少年、她的哥哥。
“是啊,一直都没有机会吃呢……”便见紫衣少年微微抬起头,望着轩窗外、天边初泛起的曙色,有些怅惘地说道,“因为汤圆,是要和家人一起吃的。”
她有些怜惜地看着哥哥,也轻轻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却突然发现哥哥那双乌黑而深不见底的重眸里仿佛浮泛起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忽地手臂一紧,哥哥已将她瘦小的身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她便也驯顺地将小脸伏贴在哥哥坚硬的胸膛间,抬起一双小手,轻轻抚触着哥哥脸上那坚毅而明朗的线条。
而那个紫衣少年便握起她那双小小的柔荑,一根一根放在唇边亲吻着,双唇间带着某种无法克制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