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另一条计谋吗?……还是、还是你有什么苦衷?”
“都不是。”瞳影望着她,目光淡淡,宛如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的语气也是冷淡的,嘴角甚至轻轻挑起一个讥诮而残刻的弧度:“你难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我尊贵的公主?”
“事实是,你,已经被本座抛弃了。”
“希望你为自己保留一点作为皇室公主的尊严,天下那么多好男人在等着你,不要像一个怨妇一样赖在我大光明宫、纠缠着我不放。”
他这番讥嘲的话语若是在大街上说出来,定会惹得满街好事者的嘲讽与喧笑。
然而,此时此地,却没有人敢笑。因为作为旁观者与下属的他们,都觉得这幕戏剧实在发展得太过突兀,让他们不仅无法接受,甚至禁不住要怀疑——此刻站在大殿之上,那个青衣落落风采如神的男子,究竟是不是他们的教主!
众人皆知,教主虽然城府极深,却从来都是极其理智而克忍的,绝不是这样喜怒无常、朝令夕改的人!
然而此刻站在大殿前的,确确实实便是他们的教主。在整个大光明宫里,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生着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周身散发着宛如神祗般的气质与风仪,有着这样清冷淡然的语声,和清萧淡远的神情。
“呵呵呵呵……”忽然间,就听一串狂笑声突兀地自红衣女子唇边逸出。
只是顷刻间,所有的泪痕与哀伤都已从她脸上消失净尽,宛如从未出现在她脸上一般。
她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忽然透出某种尖锐的疯狂。她仍旧是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然而脚步却已再没有了适才的不安与彷徨,而是坚定无比。就听她用那柔润清澈的声音,一字字问道:“我的教主,请问您是否失忆了?”
她语音陡地一变,质问般厉声喝道:“除了您,我还能再爱谁?!”
她忽然间沉手,竟也不顾是在万众的睽睽目光注视下,倏然“嗤”地一声,撕扯下自己肩头的衣衫,将胸前那两个裸露的血字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就见她交掌于胸前,虔诚无比地向瞳影俯身行了一礼。这个动作在此时做来,却带着某种微妙的讽刺。
瞳影一直冷淡疏离的目光此刻终于起了微微的波动。那一直忍耐克制的情绪、面上那层假面具,似乎也将要在这两个刺目的鲜红大字之下,崩溃殆尽!
瞳影。那是他的名字。
是他曾一笔一划、在她的肌肤与灵魂上烙下的鲜明印记。
这个曾在中原武林中名扬一时的侠女,此刻竟然宛似一个毫不知廉耻的番邦女子一般,全不顾肩背的肌肤尽皆呈露在众人的眼里,径自俯身行礼,一字一句、再度重复问道:“我的教主,请问您,我、还、能、再、爱、谁?”
那双冰蓝色重眸蓦地一震。那一刻,他仿佛在这个女子平静妩媚的笑容下,看见她内心已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此刻多想再像从前那样,纯粹依照心中的愿想,上前安慰她一句、单纯地拥抱她一下。
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忍。把她看不见的眼泪和着血,生生吞进肚子里。
不待他再度开口,便见红衣女子已扬颔笑道:“我的教主,我记得,我曾经对您说过:为了还报您的爱,我可以身饲魔;如今同样,为了这份恨,我亦可以不惜化身修罗,取您之命于剑下!”
一语未了,便见她倏地身化红电,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锵”地一声,抽出了一名站得最近的二十八宿**的佩剑!
剑影横空,在她尚未回过身之前,剑锋便已瞬地反手刺入瞳影胸口!
然而这一剑却并未倾尽全力,甚至根本未曾刺中瞳影心脏的要害之处。
对于紫云真人的高徒筠悒而言,这本是绝不该犯下的错误!且不说她自幼便苦练剑法;琴剑原是一脉相承,比之剑器,琴器中的学问更是妙到毫巅,对于迅、狠、准的要求,也更加严苛。
因此,尽管琴剑一道相通、一脉相承,剑胆琴心、琴中藏剑的风雅剑客在江湖中亦是不在少数,然而在江湖中能以琴作为武器之人,却是少到了极处。
只有剑技、剑意与剑心皆达至峰巅的高手,才敢弃剑而以琴代之。
对于琴道高手而言,只要一剑在手,纵然闭上两眼,封上双耳,纯凭剑意发招,亦可精准地感知对方精准的方位。
然而,她这一剑竟然刺偏!
此刻,大殿内的众人宁愿相信,是他们的教主在不意间,以不可辨察的速度避开了自己的要害。
然而瞳影此刻却仿佛完全没有要退避的意思,一任鲜血浸透了他那袭淡如远山的青衣。
就见他蓦地反手握住剑锋,毫不费力地拔出长剑,“叮”的一声,将那把染血的利剑冷冷掷落地上。
他的声音亦清冷一如这声剑音。
“你闹够了!”
红衣女子却没有答话,甚至仍旧保持着那个背对他、反手出剑的姿势,任由衣衫在方才的剑势下一分分沿肩滑落,将裸露的肌肤完全呈露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面色都霍然一变!
在她身下,白玉石砖地面上,一染猩红艳得刺目,正沿她裙角无声无息地汩汩流淌着。
由于她身着红色礼裙,在在场睽睽目光之下,竟是没有一个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