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液在二人足底潺湲流淌。刻骨的寒意便宛如这汩汩流动的液体,从足底一直传透到筠悒周身的每一处,在一瞬间寒透了她的心。
便见她轻轻推开瞳影的臂膀,目光惝恍而迷离:“天下之主?”
她忽地无声苦笑了一下,抬眸望定他,幽幽问道:“沈清照为了得到这个天下,可以不择手段……而你呢?”
她的手掌轻轻按上瞳影的胸膛,仿佛欲要倾听那冰冷的胸腔之内、心脏跳动的声音。
——天下与我,在你心中,究竟孰轻孰重?这句话在她心底发出千百遍无声的质问,然而抬手触摸到自己那张疤痕累累的脸时,她的眼神便是蓦地一黯:如今的她,又还有什么资格,将自己与天下,在他心中掂量出一个轻重来呢?
她突然退开一步,唇中吐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为了天下,你是否也可以……不惜牺牲一切?”
久久听不见回答。周围的明尊教弟子们个个屏息静气,紧张地望着他们。
就见筠悒那迷离的目光在持久的沉默中渐渐变得冰冷,眼中那隐秘的期待渐渐蜕化为一丝绝望的悲凉。只见她蓦地转过身,拔足奔了出去。
“筠悒!”瞳影蓦地飘身而出,在身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筠悒缓缓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见瞳影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软言安慰一句什么,然而在众多下属的目光下,终究不敢失了作为一教之主的威严。
终于,只听他淡淡叹了口气,道:“大光明宫的门,永远为你而开。”
仿佛看穿他心思般的,筠悒目光寂寂,冷笑着,轻声说道:“你放心,我再也、再也不会回去……”
她最后的语音随着疾然奔跑的足声消失在深广的庄园内。
庄园外,隐隐可以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迅速远去。
所有人一时都不敢说话,只是安静地窥望着他们教主阴沉的脸色。
“教主。”突听一个柔和的男音响起,却是妙空忽然间迈上前一步,俯首提议道,“倘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敢去追回,那实在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请教主莫忘记,教主首先是个男人,然后才是一教之主。”
他一语毕后,便静静低下了头去。瞳影冷冷盯着他,一双冰蓝色重眸在冷月光下幽幽闪动,照得他脸上的神情亦显得阴晴不定。
妙空无法忖度教主的心意,只得暗自屏紧了呼吸,默然不语。
“妙空。”终于,便听他悠然开口吩咐,语声已不再有丝毫的迟疑,“你即刻率领本教弟子去追杀正道余孽,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能放过。”冰蓝色重眸中闪动着幽微的寒光,只听瞳影冷冷笑道,“遭遇这次重创之后,江湖正道,想必至少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主力军了吧?”
“是,教主!”眼见教主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如此重用自己,妙空顿时喜形于色,当即俯首领命。
“妙火。”瞳影随即又转首望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妙火使,淡淡吩咐道,“你则速返大光明宫,留心宫里的变动……还有,给我看好那个女人,若是她再有何异动,传我口谕:杀无赦!”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两枚圣火令,分别交给妙火与妙空。
二人当即领命而去。
“妙空,分散兵力,从东、西、南三面追踪正道的余孽。”在妙空清点弟子人数、将要率众出发之际,瞳影突又开口。
妙空微微一愣,便见瞳影正在苍茫夜色中目望着正北面的方向,轻声说道:“她的马蹄声是向北而去的——北方,就交给我。”
妙空神色一惊,忍不住脱口道:“教主一个人?那万一半途上遇上正道的埋伏……”
“我一个人,便已足够。”他语音未落,已蓦地运起轻功,拔步而去,身形转瞬间便消失在庄园内幽深的林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