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湖只是看了一眼,便摇头说道:“我的诊金素来从未超过白两,而我为筠悒姑娘开的药方中所用的药材,也都是由你派属下采买而来……教主如今给我这么多银子,我可没有多余的银两找给你。”
就听瞳影微然而笑道:“可是,我身上也没有带足百两的银子。何况我一行人已在此驻留多日,又要劳烦姑娘每日悉心照顾筠悒。一千两,我觉得并不算多。”
“你们是在沈公子府中借住,而我也只不过是他的客人,就算真的要给住宿费,也不应该给我呀。”若湖仍是摇头微笑,“再者,作为医者,我自有医者之德,绝不能多收受别人钱财。所以,哪怕教主当真是富可敌国,甚或是当今圣上请我医治,我也绝不会多收一两银子。”
看着二人这番推托,一直在旁的筠悒此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郁结多日的心也霍然开朗了起来。她转首望向瞳影,嫣然笑道:“既是如此,看来就只能劳烦大教主去附近钱庄,将银票兑换成白银了。”
瞳影苦笑不语。然而看着筠悒渐渐舒展的眉宇,脸上也不由浮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却见若湖又是轻轻摇头。她目注筠悒,那笑容中似乎隐有深意:“我从不多收病人的诊金,也更没有理由收你的诊金。”
筠悒不禁微微错愕,不解她言下之意。
就见瞳影此时淡淡颔首,薄唇边隐约透出一丝笑意:“若我所料无错,当代药王,应该是前代药王的独生女儿。而前代药王却是当今大理国国君。”他迎着筠悒震愕的目光,淡然笑道:“而那位大理国国君,却是你的皇叔……说起来,你们可还是堂姊妹呢。”
“啊?”筠悒蓦地一惊,脱口道,“那我怎么没……”
便听若湖笑着解释道:“我的确是你皇叔的私生女。然而由于家母留有遗命,他并未正式册封我为公主,在大理,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可能是命运弄人吧,我们二十多年来,始终缘悭一面。”
筠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眸中盈漾着宛如春水般的笑意:“这么说来,我可又多了一个亲人了呢。”
听着她亲切的话语,女医师平素严肃而冰冷的脸色此刻也仿佛蓦然间变得温暖起来。
然而只是一刻后,她凝望二人,脸色又再度严肃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今日将这只药箱送来,便是来提醒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瞳影注视着这个女药王,脸上露出某种洞察般的笑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颔首道:“多谢段姑娘的提醒。我们这就收拾一下行李,明日即动身上路。”
若湖颔首笑道:“如此甚好。”
筠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盈盈浅笑道:“只盼他朝还能有再见之日。”
若湖微微默然一刻,笑容却似乎有些苦涩:“只盼他朝再见之日,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筠悒闻言神色一黯。略略迟疑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一定要选择留在他身边?”
就听若湖沉沉叹了口气,随即抬眸目望筠悒,淡淡反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何定要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呢?”
筠悒一窒,登时无言以对。
便听若湖幽幽叹息道:“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旁一直默然听着二人谈话的瞳影忽然插口道:“难道为了他,你定要与我们为敌?”
就见女药王缓缓摇了摇头,清润的眸子里却凝郁着一丝凄然的忧伤:“我并不愿与你们为敌。”她顿了顿,旋即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于你们之手,我必会与你们拼命。”
红绡后的脸色微微白了一白。便见筠悒亦是凄然一笑,道:“若是瞳影死在沈清照的手里,我也必定会不惜一切杀了他,然后再自杀。”她的话音也一字一字,坚定如铁。
她话音才落,便觉身侧男子蓦地紧紧握住了她衣袖下的手。那只冰冷的手掌此时竟也似乎有了炙人的暖意——仿佛能将她的灵魂烙伤。
红绡后的脸色又是忽地一红。此时,筠悒的目光却是看着对面的青衣女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是的,她们姊妹二人本就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所爱,可以奋不顾身、拼死一搏的女人。
便见若湖又是轻轻一笑,眸中神色似悲似喜,低声道:“那多好,各为其主。”
语罢,她便再不停留,径自转过身,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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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筠悒养病的厢房后,白衣男子便告别了诸人,径自转过几道回廊,悄悄走入书房内。谨慎地锁上房门,随即走到书案后某处墙壁前,缓缓敲了三下,隔了一刻后,再度缓缓敲了三下。
便听轰地一声轻响,书案东侧,两面紧挨的书架竟缓缓向旁分开,露出其中一扇漆黑的暗门来。
就见白衣男子从怀间取出一枚纯金的钥匙,插入暗门的锁孔中,暗门当即应声而开。
白衣男子拾步走入暗门后那间漆黑阴暗的囚室中,又转身关上暗门,身后那两面书架即又在他身后轰然闭合。
“还剩下七日了吗?”走入囚室后,白衣男子负手遥望着被锁链牢牢捆缚在墙壁上的少年,低声询问属下。
“是的,还剩下七日,这柄绝世利剑便将为主人铸成。”看守的黑衣人恭声回答。
“这样啊,”白衣男子微微沉吟着,随即又缓缓开口,问道:“那么,他现在还保留有自己作为‘人’的意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