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那迦一边躬身,一边缓缓说道:“**月神宫全宫上下必会谨记教主的嘱托。我以神圣的日月神君的名义向教主您保证,必当将圣女安然送返贵教,请教主安心。”
瞳影冷漠的目光盯着苍白的祭司望了片刻后,终于收回视线,静静转身而去。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筠悒一眼,只在身形交错的一霎,唇间轻轻吐出三个字:“我走了。”
随即竟再未回头。
筠悒身子一震,猝然脱口唤住他:“教主!”
瞳影闻声顿住脚步,却不曾回首看她一眼。
筠悒微微踌躇着,仿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吟了一刻后,终于幽幽开口道:“你要从这条路下山?”
便见瞳影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筠悒迟疑着,目光转向身后的白衣祭司,“难道就没有另一条下山之路吗?”
“哈哈……”瞳影却是大笑起来,径自向那片浓雾弥漫的密林中走去,冷酷而充满自信的声音仍旧回荡在筠悒耳畔,“这片树林第一次都困我不了,何况是第二次?”
他言罢再不停留,眼见身形便将要没入那片幽森的密林间。
筠悒心头一跳,蓦地脱口道:“你要当心……”她语声一窒,后面的话竟是再没能说出口。
便在她短短的几个字音间,就见那个上身精赤的男子背影已没入深浓的树林中,转眼便与苍翠的林木融合为一体。
他并没有警告过她要当心这里的危机,那是出于他对她的信任。
他也没有给她一句承诺,只是用冰冷的言语威胁了此间的主人——那句“否则”之后、未出口的半句话语中意思已不言而喻,已足以令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法轻视。
筠悒只觉心里忽然一酸。她默然抬起双掌,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那颗殷红的宝石硌得她的肌肤隐隐作痛,然而从胸臆间绵绵散发出的暖意却让她恍惚的心稍稍宁定。
仅仅数月间,她已习惯了那个人的庇护,如今这双强大的羽翼忽然离她远去,初涉江湖之时的那份不安感竟又重新涌回她心头。
正自失神间,白衣祭司已躬身上前,引领她走向日月神宫。
她回过头,目光却在一霎间震住。
眼前是一座极其宏伟而华丽的建筑。两支黑曜石雕砌成的巨大石柱从地面上延伸出,撑起一座十余丈宽的穹门。黑曜石柱冲天而上,直直支入云幕中,在飘动的山岚间,隐隐可见其上雕铸的古老的异族图腾。
在穹门之上,一轮金色的朝日与一勾银色的明月高高耸立,齐齐绽放着世间最绚烂、夺目的光辉,让天穹中的日月星辰都不禁为之失色。
日月同寿,日月齐辉。这便是千百年来武林中第一禁地、这座神秘宫殿的标志。
穹门之后,一条宽阔的大理石铺成的长阶沿山道蜿蜒而上,仿佛为了迎接他们的圣女,大理石阶上铺着七尺阔的红毡,石阶两旁青松夹道,林木葳蕤,神宫的轮廓隐约浮凸在林木之后。
在此间使者的簇拥下,筠悒徐步登上长阶。走近时抬首去看,便见那座神宫气势巍峨磅礴,建筑繁复精美,墙壁竟全是由大块的白玉石砌筑而成,上面雕饰着异族古老的图腾与花纹,城墙环抱成一个巨大的圆弧,里面所有建筑也都是呈圆形分布,居中一座纯白的宫殿顶部收束成一个锥形,尖顶上一轮金日与一勾明月高高耸立。一路四顾下去,整个神宫处处都充满了浓烈的异国风情。
那迦与十几名白衣使者将筠悒引领到居中那座圆锥形的建筑物中。推门进去,却见纯白的墙壁包裹下的内殿中竟是一片昏暗——此时日头还未落下,然而一踏进门里,外面的光线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结界隔绝住了一般,竟是一丝一毫都无法透入。筠悒的目光极力望向更深处,却觉整个大殿中都是漆黑幽深一片,人眼完全不可视物。
白衣使者们早已退避在门外,殿门一关,那深沉、极致的黑无瞬间让筠悒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恐惧。
却突听耳旁风声微动,吱吱呀呀的声响中,仿佛有几扇门被推开了,整个大殿霎时间明亮了起来。
——无数夜明珠静卧在四壁的神龛内,在黑暗中绽放着纯净的珠光。身下波光粼粼,却是一座巨大的水池,池中注满了清水,在珠光照耀的暗夜中看去,宛如天际银河般璀璨。
大殿深处,罗幔层层低垂。透过那些白色的罗幔,依稀可以看见六道门,分自大殿的北、东、西三面各开出两扇,却不知各是通向何处。
那迦领着她,来到东面第二扇门前。便见他指着门道:“请圣女进去沐浴更衣——换好衣服之后,请圣女出来。我要同圣女交待一些关于三日后祭天大典的细节。”
一言毕,便轻轻推开了面前的房门。随即退守在门外,不再进入半步。
不同于大殿之中的幽暗,房内十余盏灯烛静静燃烧,漾映着中央一泓波光潋滟的碧水,水中雾气氤氲流散。
筠悒褪下那件破敝不堪的衣裳,缓缓走入水池中。池水触肌生温,其间更透着一种奇特的香气,仿佛是异域花草泡制而成,闻之说不出的清心怡神。
房间顶部有一个狭小的窗口,一痕天光斜斜透入,照着水池边三只精致的白色木箱。
筠悒沐浴毕后,甩干了一头墨玉般的青丝,便起身走至那三只木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