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棉儿下了课准备去银行办卡，路上碰到陈斌，怀里抱了一大抱海报纸，似乎要掉落下来。
陈斌撇着头问：“棉儿，听吴芯月说你想要做兼职？”
有一卷纸从他怀里掉了下来，丁棉儿帮忙捡了起来，说：“她怎么把我什么事都告诉你？”
陈斌说，“如果你真想做，遇到合适的，我帮你介绍一份好了。”
“要不要我帮你拿？”丁棉儿问，最初他排斥陈斌是因为父亲的关系，经过几次接触之后，觉得陈斌这个人待人非常诚恳又热心，对他也就一改初衷了。
“不用了，拿得动。”
“你同我爸是什么关系？总是来帮我。”丁棉儿问。
陈斌说，“你爸帮助了我，我当然要回报他。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丁棉儿说，“随你吧。”
陈斌说，“到时有适合的，我就通知你。”
丁棉儿道了谢，来到银行，恰好是银行将要关门时间，丁棉儿刚进门，保安就把外面的防护门拉下大半截，不再让顾客进来。厅里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候，她边等边浏览着放在架上的宣传单——上面都是一些保险、基金等投资理财信息。
“喂，不能进来，到关门时间了。”忽然站在门边的保安喝道。
一个女的，从防护门下快速地钻了进来。保安拦住她，要让她出去。
丁棉儿认识她，是蓝星公寓里的一个清洁工。每天中午都能见到她在公寓门口拖地。
“大哥，已经进来了，就让我办吧。”女的乞求道。
“下班了，不能坏了规矩。”保安坚持着，伸手去推那女的。她有点恼怒了，抓着防护门就是不离开，“我今天一定要办，你能把我拖出去？”
保安见她如此无理，有点火了，声音大了八十度，“别耍赖！”
“就耍赖，你拉我呀？你们天天4点钟——那么早下班，人家每天6点才下班，抽时间赶过来，又白跑一趟，不能例外一次么？”女的也大声说道。
“阿姨，我的位置让你办吧，我出去，我有时间。”丁棉儿走上前说道，正要从防护门下面钻出去，大堂经理出来了，说，“同学，不用了，一起办了。”
那女的留了下来，她很感激丁棉儿，向她道谢。
丁棉儿说，“我认识你。”
“哦，同学还是你心好。”那阿姨说，向保安丢了一个脸色，道，“一点也不通情达理，比那铁门还无情。”
很快，前面的人都办好了，丁棉儿站到了2号窗口，那清洁工阿姨在3号窗口。她拿出一叠钱，说，“我买股市里的东西。”
柜台员有些蒙了，问，“是买基金吗？”
那阿姨说，“不是，那个叫什么股票的东西。”
柜台员忍不住笑了说道，“我们银行现在代理卖基金，你可以买基金。基金更保稳，股票风险大。”
“我要买这个。”那阿姨从包里掏出一张揉得有些皱皱的报纸，指着一支股票说，“我同事买这个，赚疯了。我也买这个。”
“我们银行现在买不了股票，你要到证券公司才行。”柜台员说。
“买不了啊，真可惜！今天赚不了钱啦。”那阿姨悻悻地离开。
丁棉儿办好银行卡出门，看到那阿姨还站在门外。
“同学？”她叫住丁棉儿，“证券公司在哪，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也下班了吧。”丁棉儿说。
俩人边走边聊。
“唉，又白忙乎了一场。”阿姨说，“同学，好像有点面熟。”
“我住蓝星公寓呢，我认识你。”丁棉儿说。
“哦，我说看着怎么这么面熟。”阿姨很开心，说，“你认识股票吗？”
“我不懂。”丁棉儿说。
“你们也有好些学生买股票呢。”阿姨兴奋起来，“我认识的人都在买股票，天天在谈，今天赚一千明天赚二千，买得越多赚得越多。他们说那股票就是提款机呀！今天我把我家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了，准备放到那提款机里。”
“股票是提款机吗？”丁棉儿想了想，说道，“不对呀，股票是老虎机！”
“看，你不懂了吧。”阿姨笑着摆了摆手，又指指前面的路说，“我要往这边去了。”
那阿姨拐上另一条路，丁棉儿抄了小路准备回宿舍。
一路上，她边走边想，为什么说股票是提款机呢？爸爸不是说，股票是老虎机吗？
丁棉儿虽不懂股票，但，很早，她就听到过股票这东西。
股票是老虎机，那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爸爸说的。
父母没离异之前，她同父亲是很亲腻的。原先父亲在一家银行上班，私下也炒炒股，偶尔会带她去证券公司玩。
她记得，有一次去证券公司玩，那证券公司大厅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厅前有一个大的电子屏，上面不停地翻动着红红绿绿的数字。有人在笑有人在叹，有人在骂有人在深思，也有人围坐在长木椅上打牌。
“棉儿，红的绿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父亲指着电子屏问她。
“绿色的！”她说。
“傻孩子，你要说喜欢红色。”旁边一个大妈听到了，当即纠正道，她手里正在打一件毛衣，是大红大红的那种颜色。
“为什么要说红色。”丁棉儿并不懂得大人的一些忌讳
“红色！红色吉利，红色有钱赚。”大妈的手中的毛线针飞快地戳动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大屏一会儿看看毛线活，“大兄弟，你今天就别买股票了。你想从小孩口中讨一个好兆头，说的却是反话。不吉利，你就别买了。我是每天出门不见红，不买股票。唉，像我们这样的下岗工人，只能盼着每天能见红。”
父亲呵呵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回家的路上，丁棉儿好奇，问父亲，“爸爸，那大屏上红的绿的数字，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喜欢红色？”
父亲耐心地向她解释，红色的数字，表示股票价格在涨，绿色的表示在跌，股票是红红绿绿，涨涨跌跌。涨了赚钱，跌了亏钱。
红了大家开心，绿了大家伤心。
丁棉儿不懂。他们正好经过一家小商店，门口有一个老虎机，里面装有很多漂亮的布娃娃，有人投币在钓布娃娃。
父亲指着老虎机说，“股票就像这老虎机，许多人都想从这老虎嘴里钓到布娃娃，往往花光口袋里所有硬币，也钓不到一个布娃娃。”
“但也有人真的钓到了啊，我上次就钓到一个。”丁棉儿说。
“那是幸运。”父亲说，“大多数，老虎机是不会让你钓到的。”
“如果，我想经常钓到怎么办？”丁棉儿天真地问道。
“控制老虎机。”父亲说。
“老虎机又不是我的，我又打不开，怎么控制它？”丁棉儿一本正经。
父亲听了哈哈大笑。
那一次，父亲把股票比着老虎机的事，她印象非常深刻，对股票没有什么好印象。
丁棉儿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公寓。
走进公寓弧形大门，迎面是一座假山喷池。喷池后面是一走廊形休息场所，有石凳石椅，边上种着花草树木。廊柱攀着滕蔓、牵牛花，紫色、蓝色的花开得正热闹。
以休息场所为界，左边是A、B座，右边是C、D楼，对称排列，楼房都有七八层，建筑风格有欧式风味，每座楼房间隔着通道，周边种着花草矮树。
丁棉儿正要转进D座，却见A座转出一个人来，他魁梧身材，步履稳键，目光炯炯。
他已经看到了她。
丁棉儿定定地站在楼梯台阶的第二级上，看着那个人走过来。他是父亲丁宜。
“棉儿，下课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丁宜说，“走吧，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饭去。”
“我已经吃过了。”丁棉儿心理酸酸的，似有万分委屈，嘴上却硬硬地撒谎道，“我晚上还要上课。”
说完她蹬蹬地跑上了楼。
丁宜似乎在她身后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