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每日上午到溪水上踏竹竿而行,晚间到崖边凌山风吹打,风雨不停,转眼一个月时间,南塘循序渐进,已可从第一日勉强踏竿行到一曲,到如今能行到七曲之处,要知各曲拐弯处水流急缓不一,尤其七曲处水流甚急,溪水又深,南塘连渡了七日方渡过七曲,其间数字跌入水中,虽有元儿在旁守护,也是几度危急,晚上临山风之安乱时也有数次心意受扰危险凭出,幸亏洪普在崖上,几次皆为洪普所救。
这一日三人又来到溪水上,南塘踏竿而下,洪普仍旧踏圆木而行,经过一月之功,南塘虽不能似洪普那般能不借外力驾竿而行,随溪水而下已不成问题,又经洪普指点慢慢能略借已心力御竹而行,今日虽在过七曲时仍然被水流激荡,南塘依旧是凭静心而过,元儿每日仍带着紫蟾雇着竹筏陪同,近几日已越飘越远,到午时也不能回去用食,便由元儿随身带着干粮净水,至午间取出而食。
今日要到八曲,元儿每日依旧带着的紫蟾,一路无事,可要到八曲时紫蟾却咕咕乱叫,几十只紫蟾竟然跃到竹筏上不愿下水,要在平日这些紫蟾是更愿在这碧水中游玩的,元儿自小养这紫蟾知他等习性,此处必有古怪毒物,莫非水底有什么物事,元儿仔细查看却又未见水底有何异样,便轻轻一叹,这八曲水流倒是不急,元儿稍稍放心,便去看两岸山上风景,大王峰如宦者纱帽、玉女峰如亭亭玉立恰如仙子驾临,中间夹着铁板峰,相传武夷祖先首领与天上玉女私结凡尘,却被妖魔铁板怪上告玉帝,玉帝派人下旨贬而人为石峰立于此地,永不相依,并化铁板怪于双峰之间,元儿心中略有惆怅,都道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恰是因为成眷属的不易。
看罢远处山峰,再见溪壁山崖,一看真是一惊,只见两岩崖壁上挂着许多悬棺,元儿与元毒客在川渝之地时也见过悬棺,那时有元毒客指点讲解,不似今日突然碰见,且这悬棺就溪边崖壁上,似是在头顶上方,比在川渝时远远看见要吓人得多。
奇就奇在崖壁上凭穿挖出的一个山洞,洞口挂着一幅棺材,洞有多深是看不出的,他处悬棺都是在崖壁上打上木桩,悬棺材于涯上,这口棺还看不出是如何悬空挂上的。竹筏上紫蟾此时突然一个个跃入水中,拼命向对岸游去,元儿大惊,此间必有奇毒之物,他自小与毒虫毒草生活在一起,对毒物异常灵敏且感兴趣,见罢便喊过南塘,南塘跃身到竹筏之上,见他如此一说,毕竟是少年心性,也想去一观。
二人于是命渔人驾竹筏靠近那悬棺的崖下,渔人不敢违拗只得照办,须知此地土人视这悬棺为他物,不敢靠近,出于好心,便劝告二人,二人不理会,施展开壁虎爬墙功,沿崖壁而上,爬了五六十丈方到停悬棺的洞口,只见洞里阴森森的,棺材也有些年头了,元儿随身带了火折子,取出点亮,突然里面飞出众许多蝙蝠,可能是被惊吓所致,二人连忙低头让过,再看这棺材悬了有一人多高,有四根极细的看不出材质的悬丝扣在棺材四角。
元儿仔细看那悬棺底部,见似有字迹,却又不像,连忙叫南塘来看,南塘举火一看,竟是古篆,细细一看,见隐约写道,“半生茫茫、半生苍苍,青山幽幽,苍生何往,沧海一珠,埋骨秋霜”,南塘大惊,元儿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南塘道,“这说的是建文帝,相传太祖逝后,建文帝逃出南京,出家为僧,法号便是沧海珠”,便念了给元儿听,此时离建文帝失踪已有二百年,朝野已不似以前忌讳谈论此事,就连万历皇帝自己也亲问张居正,建文帝到底去哪儿了,阳明派不仅治学,对天下奇文异事也颇有了解,一次偶然机会,南塘在阳明山遇到知心别院首座揭庭修时曾详问过,知建文帝出家后法号沧海珠禅师。
要知明太祖朱元璋行事果决,待到建文帝继位后,便宽以治天下,后来靖难之役,被他四叔永乐帝抢了皇位,南塘敬他又怜他,便跪下磕了八个响头,元儿山野出身,自小随着蒙古后人元毒客,对这明史明事知道不多,也无感觉,见南塘如此不好相劝,便由着他去拜,谁知拜完后,那棺材竟然慢慢落下,二人急忙跃在一旁,这还不打紧,棺盖竟然自行打开,二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声响,便慢慢移近细看,哪儿有什么建文帝遗骸,却是十数条黑质白章盘于棺中,怪不得紫蟾拼命逃窜,原来是闻到了天敌气息,元儿平时并未带随身腰鼓,这蛇也未他所养,除非用制蛇之法,长年饲养此物知其习性,并不贸然去接触于他,想必是有人特意关在这棺中,便和南塘先关上棺盖,回去取了一应制蛇的物事,再来处置。
二人关好棺,一商议便往里面寻去,这洞也不深,未几便走到内洞,二人一看竟然是大量紫蟾尸身,此时已经干瘪,元儿平时把紫蟾当成宠物一般,见了不忍,南塘见元儿似有不适,便带了元儿出来,不知如何相说,二人出得洞口,又下了崖壁回到竹筏上,只见洪普大师踏着木块从下游上来,二人迎上,便将山上洞口中事说了。
洪普大师道了声佛道,“此事别有蹊跷,我昨日收到聂颂施主来信,说他三日内便回武夷山,他是此间主人,须问他是否知晓此事,若此蛇为他所养,由他处理便好”。
元儿见他不知晓这毒蛇来历,便将黑质白章与五甲蚕之间关系说了,又将程松之事道来,“大师,此处黑质白章若是为养那五甲蚕则不可不小心,五甲蚕若被人饲养,为害不浅,唐门当年倾全门之力,耗费数年再绝了此物”。
“你所言很有道理,只须三日便知此处情由,南塘六安六乱之法已经习了一月,我自今日起便将错脉心经的第一层心法传授,此时先上天游再说”。元儿满怀心事,见他如此说也不便多言,便和南塘随着他回天游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