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千阳安安静静地盘坐着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长发上,他的双眼微微闭着似乎是在享受一般。
那些百姓以及伤残士兵们已经开始冒着雨撤退了,还留在原地的也唯有神秘营一行人。千阳盘坐在谷口,身旁一柄血色大剑安安静静地矗立着,锋芒不露。新兵们自然看出了千阳的意图,因此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他们想过要陪着千阳乱来,但前者的举动却是远远超过了新兵们的想象。
他要一个人留在此地挡住峡谷的入口,他要一个人面对雾峰的三万骑兵!这哪是乱来?这简直已是疯狂到了极致,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但千阳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至少从进入神秘营开始便不是了。
“你要留下来?”雷晨走到了千阳身后,他的情绪并没安平般激动,反而显得很平静。
千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雨中。
安平想让晨去劝劝千阳,但他注定要失望了。雷晨见千阳没有回答自己,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竟靠着岩壁躺了下来,像是午睡一般,铁盔往下一压恰恰遮挡住了一些雨水却也不注意自己本就睡在水中。
“大哥,怎么连你也……”雷晨的举动无疑是可怕的,不论落在安平眼中还是那些伤残的士兵眼中,镇国少将军要“自杀”,恐怕就连那位帝君大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时间内,人群沸腾了,那些士兵更是慌乱,或大叫着让雷晨回来或是劝说着两人,但这些话落在雷晨耳中却是成为了打扰他午睡的杂音。
“如果你是因为愧疚选择留下来,则大可不必,我不是逞强更不想就这样死去,我留下来只是因为我答应过老头要保护那些人!”
雷晨看不见千阳的表情,但他却知道千阳这番话一定是很认真郑重,正因如此他才感到有些惊讶,这小子自从醒来后便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孩一夜之间便突然长大了一般。
“很巧,我也是!”
雷晨嘴角一扯,他留下来自然不是觉得亏欠千阳什么,黄易山曾经向洛城的将士们承诺过,他们的家人绝不会遭到雾峰大军的屠杀。他没有解释,但将士们却是选择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于是他们留了下来。
这是一份荣耀,而他留下来就是要去守护这份荣耀。
两人都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他们的性格中本就有着一份执拗,或许这份执拗可以说是顽固,不可开教,也恰恰是因为这样两人才成为了兄弟。当然,安平不像这两块顽石,他没有任何理由要留下来送死,但现在,他却是有了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安平紧捏的拳头松了开,脸上的焦急狰狞渐渐平静了下来,接着变为了苦笑。于是三人便向以前一般又并肩面对着艰险,这次的敌人其强大远远超过了以前所有敌人的总和,他们要面对的是雾峰三万大军。
三人很清楚,自然也没有谁抱着活下来的希望。
正在撤离的百姓们见到谷口的这一幕竟是有很多人都停驻了下来,接着不约而同地跪伏了下来,朝那三道并不高大的身影恭恭敬敬地磕着响头,这个现象竟如会传染一般,那些原本着急逃命的人竟也转身行礼。
雨中,百姓们跪拜,或是带着哀叹感谢,或是带着悲泣,那谷底跬积的雨水更是被渐起了无数的水花,整个场面可谓是异常壮观。
“这就是当英雄的感觉吗?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感觉不太好?”安平的眼中带着震撼,可他的脸上更多的却是苦意,也并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自豪的事情。
雷晨与千阳皆是沉默,没有去享受此刻作为英雄的感觉,他们的内心极为平静,平静地迎接雾峰大军的到来。
百姓们渐渐离去,期间有来劝说三人撤退的士兵也离了开,离谷口较近的人也唯有神秘营的一众新兵。不得不说三人的举动给他们的影响极大,新兵们的内心极为挣扎,他们不愿退缩但更不愿去白白送死。百丈的距离看似很近,但这段距离却是代表这生死。
“你们走吧,别忘了,那些百姓还需要有人去保护!”
雷晨推了推铁盔的边沿,瞟了一眼众人,他自然不想安平留下,可却是没去劝说,他知道安平绝对不会走。
新兵们久久没有说话,大部分人皆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向前迈出一步可以很简单但有时候也会很难,那一步如今也唯有三个人迈出了而已。
士兵们朝着三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才转身离开,于是这段峡谷内便只剩下了三人。
雷晨如同睡过去了般,许久动都未动更不在意冰冷的雨水渗入他的军甲,千阳盘坐在地上,他的双眼一片平静,只有那柄插入地面的血色大剑不断地嗡鸣着,像是渴望着鲜血。相比于二人表现出的淡定,安平则显得慌张许多,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似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
“怎么?怕吗?”
沉默以久的千阳终于是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淡,没有如往常般那种大大咧咧的模样,像是突然成熟了许多一般让安平觉得很不习惯。
“老大,三万人啊!整整三万大军啊!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安平大喊道,表情极为无奈。
千阳闻言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如果我们想要活下来就得平均一人解决雾峰一万大军!”
“你当我没说!”
安平的声音极为绝望,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哈哈,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只要拖住他们就行了,嗯,我们每人平均得拖住一万骑兵!”雷晨的笑声传来,丝毫都听不出他有任何担心或者害怕的情绪,听上去反倒是觉得极为爽朗。
“亏你们还笑得出来!”
安平闻言几乎是崩溃了,这拖住一万大军怎么拖?战马一过,自己怕是渣都不剩了!受到这两个家伙的影响,安平最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这之前,安平或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将死之际还能发出如此畅快的大笑声。看着两人,这一刻他似乎觉得死亡也并非那么可怕。
可他的笑声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声战马的嘶鸣给打破了,确切地说是无数战马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