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残叶随风扶摇直上,崖上日丽风和,崖壁上寒风刺骨凛冽,杜少辛和锁阳不老药僵持许久,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头脑昏沉,嘴唇发紫,身形有些摇晃。
“快拉我上去,我一个人拽不出,这药长在石缝里了。”杜少辛急忙喊道,说话间,手没抓稳,身体又向下滑了一截,猛烈摇晃了一下。
楚南烛忙和云萝拉住向上拽,二人齐力,却也无法拉动藤蔓丝毫。原来那锁阳药已完全长如石缝,看样子除非能切断根须,不然不可能再将它生生拔起。
“少辛,你快放手,不要再抓着锁阳药了,不然连你也要被它带入崖低,成为秃鹫喙里腐尸了!你死了,谁还能帮我偷酒啊!”楚南眉头一皱,喝道。
“是啊,少辛,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的身手,可是你要死了,我还做饭给谁吃呀!”云萝的附和道。
少辛犹豫了下,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株茎叶放了开来,满面失落,但心里一想起云萝那双巧手做出的美味佳肴,便又笑了起来,是啊,神药又怎么样,比不上云萝的一顿夜宵。
就在南烛和云萝即将将少辛拉上崖壁,“砰”的一声,锁**须陡然急速生长,如蜘蛛吐露的蛛丝,泛着银色的光芒,紧紧缠绕在少辛的腿上,似厉鬼追魂索命的爪牙。
这锁阳不老药果然成精了,不想轻易的放开杜少辛,意图将其拖下悬崖,使其葬身崖底,以宣泄今日所受之辱。
一药三人就这样在崖间僵持的着,锁阳药生长百年,药力强盛世所罕见,纵是三人合力也无法相比,逐渐少辛,南烛和云萝筋疲力尽,手上青筋凸显,汗如雨下,腿脚发麻,三人一起被锁阳药向崖底拉去,恐怕再过瞬息之间便要成为崖底亡魂。
风举云摇,天地之间一片萧索,千山万壑间三人命悬一线,少男少女的身形与岐山千山万壑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郁郁葱葱的树荫之中,一块巨大的黑影似狗熊一般奔撞开来,只见此人身形魁梧,粗肉一身,眼似铜铃,虬髯满面,好一个壮汉。奔走之间遇到直插云霄的古树却如清风一般巧妙躲开,碰到荆棘却是一掌打碎全不顾忌,身形走过之地,草木激震飞扬,留下一道渠壑,身法粗中有细,电光火石之间便从繁密的树林里疾奔到断崖边。
这壮汉见崖边藤蔓不断下缩,当即用手拉住藤蔓,臂似有千斤之力,急速一拉,断崖藤蔓韧性极大,旋即上升弹射出三个黑影,天空中随即出现三人,被这怪力拉扯的从崖壁上飞了上来,恰好叠成一团,成一个品字。
“啊!”
惨叫声振聋发聩,原来楚南烛因为身形较为高大最先落地,其次是少辛,再后是云萝,二人相继跌落在南烛身上,南烛吃痛喊了出来。
轻微的“咔嚓!”暗响了一下。
又是一声天震地骇的惨叫,只见南烛哭丧着脸,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起来,我的骨头被你们压断了,快看看我哪块骨头断了,能接好不?”说话音准间有一些走风。
云萝和少辛赶忙起身,最为羞涩的是云萝,她面颊彤红,低着头,紧张的搅动着手上抓着的襟带,带着歉意,嗔道:“人家有那么胖么,不至于吧,说话走音,应该是面部骨骼,你忍一下,等回到谷里就让白爷爷他们治好你。”
少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起刚刚云萝柔弱无骨身躯跌在自己身上,心里一阵甜蜜,笑着拍着南烛的肩膀,余光瞄了眼大胡子,拍然后用手轻轻分别按压着颧骨,上颌骨和下颌体。
南烛吃痛,推开少辛,倒吸几口凉气,少辛接着笑道:“应该是下颌裂了,南烛你来得太迟了,早点来我们两人合力应该就能抓到锁阳药了,锁阳仙药要是到手,别说你骨头断了,听白爷爷说就算只剩半条命也能让你重新生龙活虎。”
南烛见两人这么说,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大胡子,对云萝挥了下手,望了眼天际,只见天边有淡淡霞光,抚着胸口正色沉声道:“那我们尽快回去吧,估计卯时已过,要回谷了,现在去和繁璃他们汇合,还来得及回谷。”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裳,向林间小道走去。
云萝和杜少辛对视一眼,云萝用手指挡在嘴边,示意噤声,杜少辛点了点头,对云萝做了个鬼脸,而后两人朝着小道跟了上去。就在他们以为一切可以风淡云轻的过去之时。
“你们三个给我回来。装看不见是吧,这是要去哪啊?先给我问声好啊!”壮汉调笑道。
这壮汉便是百草谷鼎鼎有名的药师大胡子,外号“胡要救”谐音“胡要酒”。这外号并非说他要救调制的好,而是据说他从娘胎里出来便懂药善饮,他娘想要他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师,便给他取名“胡要救”,兼天生神力,有万夫莫当之勇,行事雷厉风行,却嗜酒如命,每当嗜酒状若癫狂,谷里的小孩莫不惧他。
声如洪钟,震彻在少辛,楚南烛和云萝的心里,直震的几人体如筛糠,又回想起在后山关禁闭的时光,像是商量好一般,三人齐转身跪下,眸子都泛起泪水,脸被悲伤笼罩,“呜呜”低诉,齐声哭着说道:“大胡子叔!我们知错了,别再罚我们去后山紧闭了,这次真的是意外。”这三人平日里经常把百草谷闹的是鸡飞狗跳,本来众人因云萝是白谷主的孙女,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可到最后连炼丹房重地几个人都没事光顾一下,这下季凌霄震怒,就连白医圣求情,也关了他们一个月的后山紧闭,饿的是面黄肌瘦,弱不禁风,才安生了好一阵子。
杜少辛瞟了眼梨花带雨的云萝,心中觉得不是滋味,毅然挺起胸脯:“大胡子,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南烛没有错!云萝更没有!”
大胡子冷哼一声,道:“别来这套,这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早就成了崖底的枯骨,这肉也喂祁山的野兽了,百草谷也白养了你们十几年,规定了在山阳处采摘药材,你们三人还敢来断崖这里,尤其是楚南烛,说了叫你看住他们,你在干嘛,打瞌睡呢?”大胡子冷眼望向楚南烛,用手示意三人站起来说话。
南烛站立起身,合起手,对大胡子作了一揖,而后谄笑的道:“额,还不是因为昨晚去炼丹房帮工看着火候,睡晚了,今天又要熬夜采药,这才打了瞌睡,没看住杜少辛这混小子。”
大胡子走到南烛身前,抬起手,伸出中指用力弹了下南烛的额头,厉声道:“你小子说得好听,那我问你,为什么我地窖里的女儿红又少了一坛?你若没喝酒,可敢现在就生吃西域茄一筐以示清白?”
人若酒红吞食西域茄必定腹泻不止。
南烛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知事情败露,面有愧色,低头再也不敢发一言。这时少辛突然抱住大胡子的胳膊,悲声道:“大胡子叔,都是我不好,见到这锁阳不老药就想把它带回去,给白爷爷延寿,给凌霄叔叔治伤,给大胡子你当下酒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边哭又作势要再度给大胡子磕头作揖,只是面颊无泪,却神色悲痛欲绝,看用这招耍无赖对付大胡子也早是家常便饭。
云萝见状,也一边附声央求大胡子别惩罚南烛和少辛了。
一时之间,求情声此起彼伏,大胡子虽龙筋虎骨,虬髯满面,体格雄伟,那是身怀青囊术,又长年辅食草谷丹药,实际也是古稀高龄,见后辈如此认错,心也软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事就交给凌霄师哥去处理吧,我们先回谷再说。”
南烛等人一听凌霄这个名字,刚刚放下心又提了起来,又忙让大胡子嘴下留情,说是再到银川集会一定给他买几坛好酒,大胡子这才应承下来。
一行人汇合以后,大胡子又是一番当众对少辛三人的指责,言语之间关心大于责备,然后众人互相搀扶跟随着,从山间小道回归草谷。
断崖处,“轰隆”崖边纷纷塌陷,巨石滚落,正是少辛等人落崖之处。
有一紫衣人负手而立,此人容貌清朗,双眸温润,眉心处有一菱形红印,给人以清新俊逸之感,断崖边云雾跌宕从他身边如水流荡,真如谪仙一般。紫衣人沉吟一会,轻声道:“玄虎,你回来吧。”
“呼”风声大作,一只身长四丈,约有两人高的巨兽从山下跃了上来,爬在紫衣人身后,白虎眼如铜铃泛着金光,虎须细长,毛发雪白,白虎望着紫衣人,不解道:“主上已有数年没有出手,今日为何御史我镇住断崖碎石。”
话音刚落,“轰隆”断崖处碎石滚滚,似被巨力震荡所致。
紫衣人笑道:“玄虎,这大胡子真是和你一样莽撞,虽有神力,却不知用巧,断崖石纤薄,如此用力,那三孩子没身落崖底也会因这碎石身亡。”
玄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几个孩子的生死和主上有干系么?”
紫衣人拂动袖袍,看了眼手上,那正是少辛费尽气力也没有抓住的锁阳不老药,锁阳药根须断裂处有几滴鲜血,正是那血吸引了紫衣人的注意,紫衣人沉吟了一会,道:“百草谷白逸与我乃是旧交,就算没有这层关系,百草谷救治平民百姓,造福一方,我也该当出手。”
玄虎见那锁阳药,虎眉一皱,道:“偃师硕,那鲜血…”
偃师硕打断道:“那杜少辛可能和我也颇有渊源…”
山风沉寂,一人一虎也一前一后消失在祁山山林之中。
谁曾想到这短短一夜,百草谷众人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两遭。人生际遇当真如天边朝霞,变幻莫测,白云苍狗,谁又能把握命运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