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白鹭城。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道之上充斥着行人的身影,争论声,辩论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白鹭城是凉州最大的城池,虽位于西北荒漠,却紧靠边关边关,乃是交通要地,更因为遗族四殿位于此地,威势浩大,隐约之间有了凉州第一城的美名。
但就算是这座盛世繁华的城池一旦入夜,也是鸡犬之声难闻,灯火顿熄,只因为遗族大理仙匡有命,夜市取消,城内严加戒备,以防所谓“九州四道”,豫州琼虚宫,青州三星岛,幽州瑶池,扬州禅宗侵入此城。
杜少辛自从昏迷过后重新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在这白鹭城中,浑身衣衫褴褛,臭不可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伤痛和伤口都消失了,但一运气,丝毫感应不到那《混虚阐微》以修释道境界的灵力,仿佛从未修炼果一般,不由得苦笑一声,那祭灵术法的威力当真霸道无比,也不知那青鸾从何处得来的,不过能救下仙青黛等人也足够了,季凌霄想必也不会怪自己的,毕竟自己是药师,又不是那御剑飞天的剑仙,法术可以再修炼,而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次,如此想了一番,杜少辛也释然了几分。
“咕噜”肚子阵阵作响,杜少辛只觉饥饿难耐,但搜便全身也找不出一个铜板,连那玉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得自语道:莫非我看错人了,青黛把玉髓拿走了,青鸾他们还把我丢到这了…旋即用力摇了摇头,安慰自己道:肯定不会的,青黛不是这种人,不过好像刚认识就是她偷我玉髓的…再说来她又是救济穷人,我这也是穷人了,想必不会害我,胡思乱想了一阵,杜少辛决定先解决温饱问题,毕竟民以食为天,先填饱肚子,再返回百草谷,
在白鹭城的南部街道上,长春堂药铺。
杜少辛心里忐忑,挪着步子走了进去,药铺内生意不算极好,但也不差,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进来询问各类药草。
“店家,你们这可有一些丹皮与三棱?”
“山姜是否还有存货?”
店家来回忙乎着。
猝然,一个怯弱的声音:“请问你们这里招收小二么?”
店长身着丝绸综艺,头戴一顶方帽,满脸横肉,瞟了眼乞丐般的杜少辛,不屑的摆了摆手,骂道:“哪来的小乞丐,现在正邪两道大战小战不断,哪来闲钱养闲人,快走吧。”
杜少辛平日在百草谷也是令人称赞的药师预备者,但对于生人,性子颇为害羞,此刻自己又深陷困境,不由的在门口徘徊了一阵。
那个怯弱又带有一丝勇气的声音的再次响起:“店长,我来自豫州药师圣地百草谷,也懂得一些岐黄之术,只是想赚些银两好做盘缠。
店长摇了摇,盯着杜少辛讥诮道:“豫州离凉州有千里之遥,如今兵荒马乱,你这黄毛小儿又如何能来到这里?什么百草谷,更是闻所未闻,你若真有本事就去佛掌采摘一袋续断过来,否则再来叨扰,可怪我不客气,我这长春堂可是老字号,不是收留的乞丐的地方。”
“什么!这是凉州?怪不得多西域人士!百草谷没听过?当世若是药铺,谁人不知百草谷的大名!?”杜少辛目瞪口呆,心中暗暗震惊,更不明为何自己在何时走了千里之遥,也许是又被冲进河底暗道,漂流至此吧,只是无意识在河底暗道漂流,危险至极,为何自己又是无恙呢?而且周身除却灵力尽失,体表的伤口却是全部复原了,当真奇怪。
不过一句:若真有本事就去大荒山采摘一袋续断。暗自被杜少辛记在心中,这本是药铺掌柜的一句戏言,好打发了这蓬头露面的乞丐,但杜少辛是何许人也?祁山来去数十回,又在百草谷学医近七年,心里当即打算前往佛掌山去寻找续断草,少年天性单纯,又哪里想得到只是一句戏言。
在街道上找了个同是沦落人的老乞丐,询问了一番,当即明了,这佛掌山处于白鹭城北部十里之处,海拔约千丈,山多茂林多怪岩,岩石多呈现佛手合十状,凉州人称之为佛掌山。
杜少辛跋涉了约有半日便来到了这佛掌山,赤峰丹霞,美不胜收,但人迹罕至,沿途路上也仅有几户人家,还都是紧闭房门,他轻叹了一口气,便使出登云步上山去了,百草谷的登云步虽然无灵力支撑但仍然可以使用,身法讲究的是步伐的轻盈灵动。
山间荆棘丛生,偶有几条乡间小道穿插其间,想来也是往来樵夫所为,杜少辛一身破烂衣服在这山林里奔走了几步更是惨不忍睹,几乎等同于赤身裸体,但饥肠辘辘,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寻一口清泉,吃几个野果,以作果腹之用。
所谓续断草,又名和尚头,和这佛掌山的名字倒是颇为搭配,续断为多年生草本,可生长长达半丈,去头和须根方可做药,杜少辛在这林间寻找了一会便找到不少,看来那掌柜虽然为人蛮横,说的话确实不假,此地盛产草药,古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杜少辛在这山上强忍着蜜蜂的叮咬又以枯木做熏烟,掏了点蜂蜜,抓了几条山涧溪水中的溪鱼,俗话说得好,“千年鱼籽,有水便有鱼。”,
先是将鱼以碎石破开,去其内脏,再以清水洗净,在其腹装填野蜂蜜,在其表面覆盖上青树叶,以小火慢慢烤制,便成了百草谷的一道名菜——“衣锦还乡”,杜少辛经过一番辛劳终于是吃上了美味佳肴,只是这熟悉的味道又勾起了回忆,想来这“衣锦还乡”还是凌霄叔教他的,记得以前上山采药,总是早出晚归,自己又常淘气,跑的见不到人影,时常饿的饥肠辘辘,季凌霄便将自己叫到百草谷炼丹房旁边的药膳房教导道:药食同理,凡事皆讲究调和二字,做人亦如此……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季凌霄的殷切的叮咛,加之这佛掌山与祁山,烟山又有几分相似,难免有些触景伤情,少年就这样默默的吃着鱼,眼泪却不住的往下掉,山风呼啸,又平添了几分凄凉,倏然,他用已经碎成布条的衣袖摸了摸泪水,大口的啃食完溪鱼,站立起身,望向东南方的豫州的方向,怔怔出神,眼中有一分眷恋有一分悲伤,云萝,繁璃,南烛,大胡子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脑海中闪现而过,又倏然逝去,隐去,像天际的虚无缥缈的云彩一般。
入夜,星光璀璨,山景怡人,不远处山涧中隐隐有红光闪过,似有红色宝石一般闪烁在夜空之中,杜少辛心中悲切,夜不能寐,便被那红光吸引了过去,穿过一条小溪,在踏过碎石地,便是那红光所在之所了。
说来倒是稀奇,那红光竟是一颗颗红色果实发散开来的,一个个果实玲珑剔透,直让人食指大动,杜少辛也颇为好奇,就算是物产丰茂的祁山,荣天山,衡天山,烟山也从未见过此等奇异的果实,但天地万物,始终有不少毒物生的好看,却要人性命,就像那蛇蝎美人,美丽的外表之下往往隐藏着嗜血的毒性,杜少辛深知这一点,心中踟蹰。
“哒”几颗果实成熟坠地,果皮似有弹性,坠而不破,就这样安静躺在了枯叶之中。
“刷!”一只灰黑色相间的小松鼠连忙奔跑了过来,带起阵阵灰尘,一个趔趄摔倒在草丛里,而后两只小爪子将其抱紧,头也不回的又窜进了黑暗之中。
“叽叽!”几只猕猴也趁机上蹿下跳的赶了过来,大快朵颐,将红色果实吞噬殆尽,猴眼眨巴了几下,看了一眼衣衫褴褛,形似乞丐的杜少辛,毛手拍了拍红屁股,大有挑衅之意,吃完跑回了树上。
梅花鹿来的有些迟了,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红光沾染过的草地,咀嚼了几下鲜草,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杜少辛看呆了,这果实想必没毒,若是有毒这林间动物想必也不会如此喜爱于它,便摩飒了几下手掌,自语道:这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会劳动,而动物只会索取~。想到马上便能一尝美味,心中不由得欢喜。
这天下,人总以万物之灵自居,自以为最聪慧,最勤劳,最有灵性,岂不知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人总是更容易自误罢了。
杜少辛走进那颗老树,只见枝叶繁茂,枝如杨柳,叶若红枫,高约六人长,宽约两人合抱之粗,但树表却似一张张苍老人面,却是有些稀奇,杜少辛便迟疑了一下,想想那传说中的“人参果”还是一个个婴儿形状呢,便不以为然,红光硕果正结在树上,还是果腹要紧,杜少辛爬树乃是老手,虽然取得神药有取巧之嫌,但自身也上过悬崖,下过山沟,懂得攀爬的技巧,配合百草谷的绝学登云步,自然无往而不利。
脚一蹬,手一把,一用力,便上了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