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爸今天本来是要回家的。
开车的那个单位今天集体放假，做为班车司机的程爸没了事儿干，也就不想一个人窝在宿舍里。
那地方都是一帮刚毕业的小青年，人家放假上街约会和女朋友甜蜜，程爸一个老帮子，可能是触景生情了，也想回家吃吃老伴做的酸菜馅饺子。
他要感谢前阵子的牌友，输钱没给给了他一支手机。前脚刚刚踏进镇南头，电话就响了。
程妈在电话里的声音说不出来是着急还是兴奋，那里边甚至还掺杂着些哽咽。不过这老娘们儿最近哭哭啼啼惯了，程爸也就不把这当个事儿。
“喂，老婆儿，我这就快到家了，快点把酒给热上，再炒个花生米，下午我要吃酸菜馅饺子……”
“啥？”程爸吓得手机差点没掉地上：“你你你，你说谁？谁来了？她她她，她不是跟疯人院里住的好好的吗？”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子里朝外冒，三九天里也算一道奇葩：“你你你别啰嗦，别啰嗦，赶紧让她走……
要把小夏领走？领吧领吧，千万别跟她顶，她说啥是啥，赶紧让她走……”
挂了电话程爸才反应过来：这二丫头啥时候回来的，TMD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
程小姐原先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不到一会儿功夫，就从程夏那里脑补了我国这十几年的变迁史。补完了这阿姨首要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一双儿女，而是先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脑后的那个大发髻。她抬手摸了摸那支大金簪，看样是想摘下来，好像又有点舍不得。
“你确定现在不管这个了？”她指了指自己那根耀眼的大家伙。
程夏把头点的万分诚恳：“放心吧您，现在您就是一身三金五金的朝身上放，那也是派头而不是反叛。再说就您这气质，戴啥不好看？”程夏发现这位阿姨分外爱美，专挑些好听的话来说。
程小姐点点头，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外面那个真是我儿子吧？”
程夏实在不想提及任何有关姓陆的话题，可人家既然问到了，自己又不能不答。
她挠挠头，又点点头，声音挺小：“那堆里边应该有一个是。”
程小姐瞪了她一眼，估计是又嫌弃她犯傻了。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还真是的，那时候才这么大点，一下子长这么大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对了，我记得我还有个闺女的……”
程夏吓得一抖，她就怕程小姐问这个，立马起身把门开得大大的，大着嗓门朝外喊道：“那谁，你妈叫你！”
——
屋子里“嗷”的一声，没办法，真相总是残酷的。
程夏坐在客厅里，听着程小姐呜呜咽咽，眼泪也跟着在眼圈里打转。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这半年来就没让程妈省过心，现在搁那一个大谎圆不了不说，还被人家莫名其妙的拎到了这里。
不过再怎么说，自己和程冬也都全须全尾的能看见，程小姐一朝醒来大好的女儿就不见了，想想就让人心里发酸。
程夏跟着抽了抽鼻子，发现一屋子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她在心里骂了句“FUCK”，瞅你娘瞅，没见过人感动啊，MD一群冷血动物，谁带来的像谁。
程夏拿着一打纸抽捏鼻涕，顺便站起身朝里间看了看，可惜门缝不够大，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坐下来，心想着人家儿子儿媳妇都来了，这回应该没自己啥事了吧。抬起腿刚要走，就听里边传出一个女高音：“把姓程那小丫头给我带进来！”
——
华小姐之前有听过程夏这个人。具体叫啥她不知道，但知道陆程有过一个**的女友。
那会儿她碍于自己肚子里有料，感觉没啥底气跟陆程叫板，这事儿她就一直憋着没提。但现在不一样了，华小姐肚子上又没开口，做个人流就跟摘个肿瘤一样，人家现在是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主母的架势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瞅见程夏那会儿，她着实气得鼻子里冒白烟（也可能是程小姐不让进屋，外头那些个冷空气给冻的）。那会儿她没得出空来仔细瞧瞧这只小狐狸，现在终于瞅清楚了。心里头越发的不是滋味。
还真TMD好看。华小姐不想承认，可她又不是瞎子，美丑总是分得清的。
从上到下观察了一遍，甚至还在人家胸围上停顿了几秒，最后得出结论，自己这妊娠后遗症的人都没人家的大。
“哼！”华小姐鼻子里哼哼一声，转头望向陆程，做娇滴状：“程程，这都谁呀。咱妈病刚好，别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卫不卫生！”
“你说谁有病？！”
大伙都知道，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同样，也没有哪个精神病愿意让别人揭露真相，况且程小姐一向爱面子，哪里听得别人提及自己的疾病史。
华小姐整张脸朝下弯了弯，马屁没拍出来先拍到了马腿上。她也没想到这个小镇女人还挺有气势。来之前她还想着这刚刚痊愈的婆婆得怎么巴结自己这个金贵小姐，没想到来了之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陆程坐那扶着他妈，一个劲的给老人家顺气。自始至终他就没抬头看过程夏一眼。程夏冷着脸，也懒得搭理他。
程小姐眼睛肿得像核桃，待程夏走到跟前，瞅着她那眼神都能喷出火来。
“你，你……”程小姐指着程夏，“你”了半天。瞧她这副愤恨的模样，旁边的华小姐心里窃喜。可这喜字还没喜到脸上，就听程小姐继续说：“你爸那混球子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
程爸正猫在市里的小饭馆里吃花生米，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他这会哪还敢追究这个喷嚏的来历，把嘴里的花生米嚼吧嚼吧，开始回忆当年自己做下的那些好事。
程妈对着一锅饺子馅发呆，程爸在电话里交待了，不让她插手程小姐的事，她爱咋地就让她咋地。程妈越想越不对味，感觉这老头子当年肯定又作了什么祸，不然以他那个尿性肯定不会这么老实。
程妈机械的包起了饺子，想着总是都姓程，又是隔辈子人，就算程爸当年真的不是玩意，程小姐知书打理的也总不至于真把帐算到程夏身上。想到这，她心里稍微宽松一些，还计划着一会给程小姐送几碗饺子去，看看能不能顺便把程夏给领回来。
——
陆程家。
一干人等都被隔在了门外，屋子里只剩下了华小姐等四人。其实程小姐想把华小姐也撵走的，无奈得知这是自己儿子带来的人，她不满意的哼哼两声，朝着里边挪了挪，没再理这茬。
程小姐对程夏说：“你还在月科里的时候，就指给了我们家小程。”
陆程和程夏同时咳嗽起来，咳的程小姐直撇嘴。
她嫌弃的斜了这俩小的各一眼，但还是给他们递了水。
对着程夏道：“我这几天听镇上的人说了，说你是什么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还说你学的那个专业将来能上中央给领导人当翻译……”程夏听得一阵牙疼。
程小姐清了清嗓子：“我不管你俩有没有娃娃亲，也不管你将来想飞到哪。”她声音忽然间高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气的事：“你爸那老犊子不是个东西，他不是会跑吗？行，打今儿起，你就跟我家住着，没跑了！”
陆程早就想说话，一听到这，像是忍不住了。但面对自己多年不能正常交流的亲妈，他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妈，你别这样，现在不兴包办了。”
程小姐在他漂亮的头型上给了一记手铲子：“闭嘴，你知道什么！”她气哼哼的看着程夏：“她家老子不仁，就别怪别人不义！这丫头我是要定了！”
程夏脸苦的跟什么似的，心想您老要我没啥，给您当洗脚丫头都成，可这里边千万别带上那个姓陆的啊。
华小姐想插嘴就一直没她的空，最后人家小姐气得不行，干脆小靴子一蹬，气轰轰的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还朝着陆程一顿哭：“我不管，三天之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