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刚的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只见黑影一闪,一把亮光闪闪的牛耳尖刀,悄无声息地刺向了钱刚的后心。
“你这厮还我崔大哥命来!”
出手者却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此举不但大出牛二、戴宗意料,连邱小乙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
其实,哪怕就在瞬间之前,邱小乙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做,毕竟钱刚是皇城司第一高手,对他出手与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邱小乙本来就不是一个勇敢之人,可就是脑子突然一热,那把牛耳尖刀就已经刺了出去。
钱刚听风辨器,一侧身,避了个干净,然后顺势一脚,正好踹在邱小乙的胯骨上。
钱刚这一连串动作,朴实无华,但好就好在对节奏的把握上,多使一分力嫌多,少出一分力则不足,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
戴宗是识货之人,在一旁是不住点头:“雕弓钱刚,原来并不单单是箭射得好!”
邱小乙身段轻,哪里能经得起这宛如雷霆万钧的一脚?身子像树叶一样往大门外飘去。
门外都是皇城司的察子,邱小乙只要一跌出门,便是羊入狼群,只怕连对众察子进行反包围的戴宗也无能为力了。
牛二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牛二脚尖使劲一蹬地,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后发而先至,一伸手,恰好抓住了邱小乙的一只脚,再使劲往里一拽,两个人刚好落在了门槛以里,距离门槛也只不过是半步之遥。
牛二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道:“邱道兄,牛某幸不辱使命也,再晚半步,只怕你就要被察子们捉走了。”
“哪一个要你多管闲事?只要再晚半步,等俺出了门,上了楼顶,就逃之夭夭了。”邱小乙心里是暗暗叫苦,但是脸上却不得不强装笑脸,深施一礼道:“多谢牛兄弟援手之恩!”
牛二是个鬼机灵,邱小乙的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他知道邱小乙这厮本事倒也稀松平常,就是有着高来高去的手段,所以便对他留了心。若是让这厮从眼皮底下溜了,他牛二上哪儿去找《兰亭序》?
“难怪牛二这厮能够接连从我皇城司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逃脱,果然有些能耐!”那边的钱刚则是暗暗吃了一惊,却对着戴宗冷声道:“戴院长,朝廷钦犯牛二就交给你了,明日辰时我自到江州府衙要人。”
神行太保戴宗呵呵一笑道:“钱提督一路走好,在下恕不远送!”
皇城司的察子来得快,去得更快,钱刚一走,客栈外百余名察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戴宗把脸转向了牛二,“牛兄弟,戴某很是敬佩你的为人,仰慕你的壮举,但今夜却不得不请你到江州府衙走上一遭。”
“好说,好说,既然戴院长盛意拳拳,牛某岂敢不从?”牛二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戴院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戴宗阅人无数,倒是拿准了牛二不可能暗算他,用手一指道:“那边有个阁子,牛兄弟有话请里面讲。”
“戴院长先请!”牛二一伸手,却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一个小牢子手里的锁链,套在了邱小乙的脖子上。
邱小乙猝不及防,被锁了一个结实,一时间惊怒交加:“牛二,你这是何意?”
牛二笑道:“邱道兄,我这也是为你好,如今外面已经布满了弓手,你若是贸然闯了出去,还不被射成马蜂窝一般?你只需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上个一盏茶工夫,小弟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牛二,我就暂且信你一次了。”事已至此,飞天夜叉邱小乙总是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了。
牛二觉得邱小乙想溜也不成了,这才跟着神行太保戴宗进了一间阁子。
一进门,牛二便单刀直入道:“戴院长,牛某有要事在身,那府衙是万万去不得的。”
“愿闻其详!”戴宗倒能沉得住气,拽过一个红油凳子,坐下了。
牛二早已成竹在胸,也拽过一个红油凳子坐到了戴宗面前,缓声道:“戴院长可认得吴学究?”
戴宗心里一惊,却是笑出声来:“张学究、李学究我倒是认得,唯独不认得什么吴学究!”
戴宗如果坦承自己识得吴学究,牛二还吃不准他们之间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戴宗这么一矢口否认,牛二几乎就敢断定,戴宗与智多星吴用之间肯定有猫腻。
想到这里,牛二自顾自斟上了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方才说道:“今春,我曾到郓城县东溪村,与托塔天王晁盖以及智多星吴用盘桓过一段时日,那吴学究曾经言道,与戴院长乃是至爱相识,让我有空来江州时,可以找戴院长吃上几杯这里有名蓝桥风月美酒,谁知人生无常,戴院长乃是座上客,我却要成为阶下囚了。”
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笑道:“那个吴学究莫不是吃醉了酒,净说些风言风语,他哪里成了我的至爱相识了?”
戴宗越是欲盖弥彰,牛二心里就越是有谱。
晁盖与吴用虽然如今没有上梁山,但以晁盖挣下那个仗义疏财的偌大名声,凭他家里那几十亩薄田是根本承担不起的,除非他在黄泥冈截取生辰纲之前,就已经干过类似的勾当。
北京大名府的梁中书乃是蔡京的女婿,每年都知道给岳父大人祝寿,送什么生辰纲,蔡九作为蔡京最宠爱的小儿子,没有理由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孝心。
而如果蔡九要往东京送生辰纲的话,肯定瞒不过戴宗的耳目,他完全有可能暗地里勾结晁盖、吴用等人,传送消息,将这种不义之财劫了。
否则,戴宗又何必否认自己与吴用的关系呢?
牛二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梳理了一遍,然后对着戴宗说了一句:“戴院长,你说我如果此番见了蔡九相公,告不告诉他,江州府这些年送往京师的生辰纲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