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客栈高三层,二楼、三楼全是客房,一楼却卖些酒菜。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来黄家客栈一楼吃饭的客人还是不少。
也不知黄家客栈的掌柜与汴梁城里的曹婆婆饼有何渊源,反正角落处挂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红木牌子:东京曹婆婆饼。
都说是“人的名,树的影”,有了曹婆婆这个金字招牌,大厅里倒有七成的食客是冲着曹婆婆饼来的。
飞天夜叉邱小乙在东京汴梁厮混过一几日,还真吃过一次正宗的曹婆婆饼,那还是生铁佛崔道成带着他去吃的。
邱小乙绕着黄家客栈转了两圈,确信身后没有跟着“尾巴”,才进得店来,径直走到卖曹婆婆饼的角落处,买了四五张饼,找了个临窗的座头坐下。
“想不到在这儿不起眼的小店,还能吃到正宗的曹婆婆饼。”饼刚一入口,邱小乙便不住地点头,啧啧称赞起来。
“邱道兄,寻常人不知道,吃曹婆婆肉饼,一定要就着汤吃,这才正宗。”
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个年轻后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送到了邱小乙的面前。
“阁下是谁?报上名来!”飞天夜叉邱小乙没曾想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行藏,暗吃一惊,一只手还抓着肉饼,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抓住了靴子里的牛耳尖刀。
“邱道兄稍安勿躁!”那后生扯过一个红油凳子坐了下来,一只脚连看也不看,只是在桌子底下一伸,脚尖却是不偏不斜,正好点在邱小乙的手腕子上。
邱小乙觉得手腕处又酸又麻,那把使惯了的牛耳尖刀却是连拔也拔不出来了。
邱小乙情知遇到了高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俺的底细?”
“邱道兄,这个凉拌牛肉很是地道,你不妨尝尝!”那个后生笑了,他一笑,嘴角便抿起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把手边的一盘牛肉推到了邱小乙的面前。
飞天夜叉邱小乙也不客气,就着牛肉,喝着老汤,隔三差五再往嘴里塞一下肉饼,顿时吃了个不亦乐乎。
待吃饱喝足了,才抬起头说了声:“你就是在太白楼留字的杨兄弟呀?我那刘大哥为何不来?”
飞天夜叉邱小乙留了个心眼,故意把浔阳楼说成了太白楼,将牛兄弟说成了杨兄弟,把崔大哥说成了刘大哥。
“在下不是什么杨兄弟,而是姓牛,排行第二,否则我作甚送你一盘牛肉吃?”这个后生当然就是牛二了,飞天夜叉邱小乙的小心思怎么能够瞒得过他的眼睛呢?当下呵呵一笑道:
“太白楼的墙壁被人写满了字,所以我家崔大哥让我把字留在了距此不远的浔阳楼上。”
飞天夜叉邱小乙鼠目一瞪,“敢问阁下留的是什么字?”
“万家生佛!”牛二一字一句道。
“好一个万家生佛!”飞天夜叉邱小乙笑了,却是一下子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那么敢问牛兄弟家里生的是什么佛?是大日如来佛,弥勒佛,还是历经七十二难的斗战胜佛?”
“非也!”牛二摇头晃脑道:“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铁匠,自然生铁佛了。”
“崔大哥如今人在哪里?”邱小乙顿时把兴奋写在了脸上。
按说飞天夜叉邱小乙也算是有经验的老江湖了,可是做了那么大的案子,又有《兰亭序》这个烫手的山芋,自从主心骨崔道成失踪后,他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雇主黄福也不敢去见了。
牛二轻轻叹了口气,道:“崔大师已经奔赴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飞天夜叉邱小乙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嗓门也放大了许多:“你休得骗我,崔大哥有金钟罩护体,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注定阵上亡!”牛二又叹了一口气道:“说让我们两个运气不好,遇上了雕弓钱刚呢?”
“皇城司第一高手雕弓钱刚?”邱小乙一听,顿时如卸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凳子上,已自信了八分了。他久在江湖上厮混,自是听过钱刚的名头,生铁佛崔道成一身武功虽然不俗,但是遇到钱刚便只有认命的份儿。
“邱道兄稍安勿躁,大厅里此时食客虽然不多,但大多都不是市井小民,泛泛之辈。”
牛二这一句话却让邱小乙笑了起来:“牛兄弟,你休要唬我,邱某人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走江湖。”
“俺唬你做甚?”牛二微微一笑,连头也不扭,只管说道:“左边第三张桌子,那四个轿夫打扮的汉子,吃态倨傲,分明是在衙门里做公的差人。”
牛二这么一提醒,飞天夜叉邱小乙还真看出来了端倪,“是衙门里的公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气不是换身衣服就能掩盖得了的。”
牛二不慌不忙地吃了一口茶,又道:“正中间第五张桌子,那两个更夫打扮的汉子,虽然眼神里尽是谦恭之色,但是却心不在焉地啃着肉饼,味同嚼蜡一般,显然他们并不是冲着这曹婆婆饼来的。”
飞天夜叉邱小乙一双鼠眼滴溜溜乱转,过了良久,才摇了摇头道:“牛兄弟,请恕我眼拙,着实看不出此二人到底是何来路?”
牛二若无其事道:“既然连邱道兄都看不出来路,自然就只有皇城司的暗察了。”
“想不到皇城司竟然与江州府衙联手了?”飞天夜叉邱小乙强笑道:“莫不是蔡九知府也来吃这曹婆婆饼了?”
“像曹婆婆肉饼这样的店子,一般来的,都是极普通的市井小民,极少会有达官显贵们屈尊纡贵,纵然是蔡九知府真的想吃,也不会在这个时辰来的。”
牛二一仰脖,吃光了杯里的茶水,然后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
“怎么可能?”飞天夜叉邱小乙几乎跳将起来,他不知道生铁佛崔道成与牛二到底是何关系,更不知道牛二到底对他们两个秘密到底知道了多少,他知道的只有十个字: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