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大郎拉扯着武松来到了牛二面前,不管不顾道:“兄弟,若没有这位恩人,我只怕已经屈死在牢里了,哥哥我没甚本事,来报这活命大恩,只能着落在兄弟身上。”
“牛观察几时救了家兄,也不言语一声,若不是柴大官人恰巧遣家兄前来,只怕武松还蒙在鼓里。”武松是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牛二急忙向前扶住武松道:“二郎何出此言?俺岂是挟恩图报之人?再者说来,你是武二郎,俺是牛二郎,一笔写不出两个二郎来,这等事你又何必挂在心上呢?”
如此的言不由衷,让牛二脸上一阵发烧,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要想从及时雨宋江口中夺食,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几乎是毫无胜算。
经武大郎这么一搅合,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好似乎有了转机。
智多星吴用唯恐武松支持牛二,便阴阳怪气地将了武松一军:“虽然牛观察救过大郎兄长,但武松贤弟向来公私分明,定然能够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军师只管放心,武松心里自是有数!”
武松斟酌良久,才言道:“宋江哥哥是我的结义兄长,牛观察却是我们武家的恩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我作何选择,都有徇私之嫌,想我平生光明磊落,最受不得那些闲言碎语,有鉴于此,此时的不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武松此言一出,宋江一派无不暗暗叫苦,牛二等人却是扬眉吐气。
白日鼠白胜别看其貌不扬,却是个鬼机灵,如此大好良机怎肯放过?跳将出来道:“既然武松兄弟等人选择了中立,那以宋江哥哥的意思,晁盖哥哥的遗嘱还作不作数?”
此时面对咄咄逼人的白胜,宋江说作数不行,因为那样他屁股下面这把金交椅就要让给牛二来坐了;说不作数更不行,毕竟他宋江以孝义闻名,水泊梁山又讲究的是义气二字,从他嘴里是万万不能说出对晁盖不敬的话。
然而宋江毕竟是宋江,忽地计上心来,便道:“此事关系重大,怎能草率而定?况且众兄弟从辰牌便来这忠义堂议事,如今已是酉牌了,肚子想必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不如就此散了,明早再行定夺如何?”
“这黑三郎倒使得一手缓兵之计!”黄文炳心中一惊,急忙对牛二言道:“牛观察,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此事万万不能等到明早。”
黄文炳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们的王牌“史文恭”是个西贝货,若是牛二此时上位,大可以即刻将那厮押至晁天王墓前宰了,便一了百了了,纵然是真正的史文恭以后出现,已经是生米做成熟饭了,牛二最多只是一时失察而已。
而等到明早就不同了,今夜有大把的时间,宋江与吴用肯定是要到牢里,探一探“史文恭”的口风,以这一对金牌搭档的能力,没准就能找到那个假史文恭的破绽来。
牛二还没来得及答话,忠义堂里已经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宋江哥哥此言甚是!”
这一次,连一些中立者也选择支持宋江了,看来大伙谁也不乐意饿着肚子议事。
这其中就包括圣手书生萧让、铁面孔目裴宣、玉臂匠金大坚、神算子蒋敬等人,毕竟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无论宋江还是牛二,哪一个做梁山泊主都行,反正都得重用他们。
宋江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大方地问了牛二一句:“不知牛观察意下如何?”
众怒难犯,牛二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像宋江那样装起了大方:“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宋江哥哥之言正合我意!”
一时间,诸位好汉都做了鸟兽散。
牛二刚要与黄文炳、樊瑞等人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商议一下对策,不想武大郎与武松两个却找了上来,非得拉着牛二到前军寨吃酒不可。
牛二拗不过,只得依了。
由于牛二的存在,水浒里三打祝家庄的故事并没有如期上演,扑天雕李应李应如今还在李家庄做他的富家翁,前军寨第一位好汉成了金枪手徐宁,花和尚鲁智深、打虎武松、青面兽杨志等人依次类推。
徐宁是牛二的同乡不说,其余几位更是与牛二有着很深的渊源,牛二这一顿豪饮,最后几乎是被金刚辛五背着回来的。
……
从忠义堂出来,天色已经暗得实了。月亮似乎还没有到打卡时间,不知躲到哪里吃酒去了,夜空中只有数不清的、小的可怜的、大概没什么背景的星星在值班。
宋江既不去吃饭,也不回住所,而是脚步风快,气冲冲地一路奔向了托塔天王晁盖的墓地。
小李广花荣手中挑了一只灯笼,脚下不徐不疾,宛若闲庭信步,却始终距宋江只有一步之遥,亦步亦趋。
而智多星吴用、小温侯吕方以及赛仁贵郭盛三人则需要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时候不大,大气磅礴、庄严肃穆的天王墓已在眼前。
宋江在那块一人多高的墓碑前止住了脚步,借着身后照过来的灯光,死死盯着墓碑上那“梁山泊主晁盖”六个大字,竟然气也不喘一声,就哈哈大笑起来。
虽说是在笑,但笑声中却透出太多的愤怒、不甘和悲凉,也许还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夹杂在里面,让人猛一听,以为是一只夜枭在夜空中寻找它的伴侣。
过了好久,宋江的笑声才停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晁天王,晁盖哥哥,这回你在九泉之下满意了吧?开心了吧?承蒙你留下的遗嘱,兄弟我如你所愿吃瘪了,只是做了一个多月临时寨主,从京师里来的那个劳什子牛观察,就要夺权篡位了。”
宋江一时气急,竟然在地上跺了两脚,才接着说道:“兄弟的几招庄家把式,怎么会是那史文恭的对手,哥哥你是摆明了,不想将这梁山泊主之位传于我罢了!”
小李广花荣与智多星吴用对视了一眼,皆是哭笑不语。
赛仁贵郭盛恨声道:“久闻史文恭英雄了得,没想到却被牛二这厮所擒,着实令人大失所望也,这个史文恭不会是牛二让人冒充的吧?”
宋江终于定下神来,摇着头道:“照夜玉狮子马既然落到了牛二手上,史文恭怎会有假?况且林教头已经证实了,如今被关进山顶大牢的,就是史文恭本人!”
赛仁贵郭盛喘了一口粗气,再次言道:“宋江哥哥不必如此,何苦为了一个史文恭气坏了身子?只要哥哥一句话,小弟保证让这个烦人的史文恭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只要杀了史文恭,牛二那厮便没有了与我们叫板的资格!”
及时雨宋江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时的笑声已经正常了许多。他回头望了郭盛一眼道:“郭盛兄弟,你真的要杀史文恭吗?如果不是我对你知根知底,真是要怀疑你到底和谁一伙的了。”
看郭盛一副窘态,似乎要寻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宋江又道:“兄弟勇则勇也,但不会用头脑想问题,这一点,你要向花荣、吕方二位兄弟学习,要学会沉得住气。相信吕方兄弟如今也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却能忍住不说出来。这就是境界的高低之分了!”
赛仁贵郭盛咀嚼着宋江的话,先是皱着眉头,后来似乎若有所思,对宋江深施一礼道:“多谢哥哥教诲,小弟铭记于心!”
“你好好揣摩吧,有勇无谋只是敌百人,智勇双全才能万人敌呀!”宋江扶起了郭盛,拍着他的肩膀又做了语重心长的一番叮咛。
小温侯吕方躬身言道:“小弟以为那个史文恭不但动不得,而且我们还要保证他安然无恙,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段,此人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哥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