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抚掌大笑道:“董总捕老当益壮,处事爽快,着实令小人钦佩!”
董超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牛二郎,你不觉得此时拍马屁已经晚了吗?”
“董总捕此言差矣,小人倒是觉得好饭不怕晚也!”牛二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双手捧着,呈到了董超面前。
“牛二郎,赌局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献上房契认输了?”董超一愣,心里不由埋怨起了牛二:“这厮久在市井厮混,怎么不懂得一点儿人情世故?送房子这种事情,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这倒是难为了老夫,接还是不接呢?”
忽地,董超把心一横:“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且把房契接了,然后分给老薛一份,再请这些兔崽子们吃几回花酒,不就成了吗?”
想到这里,董超故意叹了一口气道:“牛二郎,难得你这么明事理,知进退,老夫就不再难为你了,二百杀威棒不打也罢!从今后,我们就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只要有我董超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兄弟四个!”
说着,董超伸出手就要来接文书,谁知牛二机灵,不早不晚地把手缩了回去。
这一下,玩笑似乎开大了,董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要不是自恃身份,他早就掂一条棒子扑上去了。
作为董超的老搭档,薛霸也觉得脸上无光,出声喝道:“来呀,把这厮绑了,按到长凳上往死里打,出了事有老夫兜着!”
“慢着!”牛二这厮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董总捕,刚才的事着实抱歉,不过小人手里拿着的确实不是什么房契,而是滕相公亲笔所写的一句话。”
薛霸口无遮拦道:“老董,别听他胡说八道,滕相公是什么身份,这厮是什么身份?岂能是说见就见的,更别说什么亲笔手书了!”
董超总算是缓过劲来,他眉头一皱,知道牛二有孙定牵线,要见滕府尹并不算难事,因此没理会薛霸,只是面如沉水道:“牛二郎,老夫认得滕相公的笔迹,你且拿过来我看!”
“董总捕认得最好,也省得小人再去找滕相公前来作证了。”牛二大大方方地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
董超接过来,在书案上摊开一看,不由惊得面如土色:“牛二这厮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对付老夫?”
薛霸见状,急忙凑过来一看,只见文书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今日天黑之前,府衙内如果有人敢打牛二一棒,本官定然打他十棒!”
果然是滕府尹亲手所书,如假包换。
董超、薛霸虽然与高太尉有些牵连,但是滕府尹毕竟是他们的主管上司,那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更何况滕府尹一向一诺千金,言出必践,如果他们两个真想打牛二这厮二百杀威棒,那就要做好挨四百杀威棒的准备。
那可是四百杀威棒呀!
别说他们如今已经年老体衰,纵然是当年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跟随包龙图叱咤风云之时,也禁不起这么一顿暴打。
这边董超、薛霸两个人还在面面相觑,那边牛二却已经跃跃欲试了:“董总捕,薛总捕,这顿棒子您们到底打还是不打?小人可是等得急了!”
薛霸顿时没有了主意,悄悄捅了董超一下:“老董,此事该如何收场?”
董超摇了摇头,把心一横,起身走下堂来,往长凳上一趴,涩声道:“牛二郎,老夫不敢打你棒子,愿赌服输,甘愿挨上三棒!”
“师父,万万不可!”王东一个箭步扑上前来,嘶声道:“师父,您老人家何等身份?岂可当众受辱?”
董超摇了摇头,苦笑道:“好徒儿,事到如今,老夫是不得不挨这三棒子呀,难道你要老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食其言吗?那样,老夫还有何脸面统领开封府八百步快?”
“这?”王东一时语塞,却是扭过头来,对牛二言道:“牛二郎,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能救师父他老人家的就只有你了,还望你念在师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的份上,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牛二郎,请你开恩,放过董总捕这一回吧!”王东一语未了,堂上堂下竟然齐刷刷跪下了一大片捕快。
牛二动容了,暗道:“董超虽有万般不是,但在捕快中威望甚高,我若是逼他太甚,只怕今后会被他的徒子徒孙孤立,但如果就此放过董超,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我今后更加难以在捕快房立足。”
自从牛二答应孙定进府衙当差的那一刻起,就没想到要把昨日的恩怨带到工作中来,他只想多办几桩案子,让正义得到伸张,让恶人得到惩罚,仅此而已。
但牛二没有想到,董超、薛霸作为步快的总捕头,却用近乎耍无赖的方式,设下陷阱要害他们兄弟四个。
牛二自小在公门走动,董超所设之局自然瞒不过他,苦思破解之法不得,就索性起了个大早儿,找孙定拿一个主意。
谁曾想,这时恰好滕府尹着人来请孙定到府中参加词会。
“词会?”牛二想起自己还会背几首宋词,就索性跟随孙定去了,看能否找一个机会,为自己借到一个护身符。
词会上,来自京师各地的文人骚客各展风采,但最出风头的要数提举大晟府的周邦彦了,此君不愧被后世称作“负一代词名”,以一首《苏幕遮》把词会推向了**。
牛二本打算用李白的《将进酒》压一压周邦彦的风头的,却想起来这时是大宋朝,《将进酒》在座之人无人不会,没奈何,就想借用辛弃疾的《青玉案》,可是又一想,《青玉案》词是好词,就是时机不对,元宵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此时拿出来显摆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这让牛二直摇头,别人穿越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甚至有人因此练成了“浩然正气”,肉身成圣,而自己想剽窃一首好词却为何这样难呢?
好在牛二在后世是个“麦霸”,重生之前最火的《卷珠帘》唱的最好,就毛遂自荐当场献唱。
这一首“中国风”,词倒还罢了,但是谱曲却惊呆了大宋最高音乐机关的掌门人周邦彦,对牛二大加赞赏一番,若不是赵官家有事着人来传他进宫,他非得与牛二深谈一番不可。
也好在没有深谈,否则,像牛二这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外行,非得当场露出马脚不可。
周邦彦的青睐让滕府尹对牛二另眼相待,牛二趁机向他讨了这张护身符,打算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将董超一军。
牛二还在思虑,那边董超已经喝出声来了:“诸位快快请起,大家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可是这三记杀威棒是老夫赢来的,岂能不亲自消受?”
“万万不可!”王东的眼眶顿时红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您老人家还是安坐堂上,这三记杀威棒就有弟子受了!”
王东不由分说,把董超扶到堂上坐下,然后趴在了那条长凳之上,“牛二郎,是条汉子就来一个爽快!”
牛二哈哈大笑,冲着堂上的董超一抱拳,道:“董总捕,冲着您老有这么一个好徒弟,今日的赌局就此一笔勾销,告辞!”
望着牛二等人的背影,董超不由咂舌道:“这厮先前只是一个好勇斗狠的泼皮,为何近段日子以来,变得这般可怕了?”
且说牛二兄弟四个出了捕快房,张三不解地问:“牛二哥,刚才正是兄弟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大好时机,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四也在一旁接口道:“张三哥说的是,亲手打董超那厮三记杀威棒,那是何等的解气呀!”
牛二笑了:“且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兄弟还得在捕快房厮混,事情做绝了对那个也不好,更何况,经过此事,董超已经颜面尽失,只怕今后再没有找茬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