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夜不观色”,灯下的阎婆惜更是楚楚动人,热情似火,牛二又是个正常男人,如何不动心?
牛二真得想跃马挺枪,与那妇人搏杀于这红油凳上。有机会送宋江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又何乐而不为呢?与其等着日后张文远那厮来送,还不如自己身体力行。
可是,这阎婆惜终归是宋江的娘子,那张文远能做这等事,自己却做不得。
毕竟这种事不同于到瓦子巷里逢场作戏,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被天下英雄耻笑。
牛二眼望着阎婆惜那水汪汪的一双媚眼,却是抬不起手来接她手里的半杯残酒。
那妇人笑了:“牛二哥既是动了心,连这桩美事也没胆子来做吗?”
“俺有何不敢?你纵是官家的女人,俺也不怕!”
牛二看似被她激起了少年心性,起身就要搂他,却是脚下一软,趴倒在桌案上不动了。
“你这厮莫不是在老娘面前装醉?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看老娘略施手段,就让你醒来!”阎婆惜说着,放下了半杯残酒,一只手往最不该摸的地方摸索过来了。
牛二不禁暗暗叫苦不迭,他身上的最紧要处如今已经搭起了帐篷,若是再被这妇人一把抓个正着,那还了得?
牛二急中生智,身子往后一仰,恰恰避开了阎婆惜的销魂之手,顺势将脚尖往上一撩,却把酒桌带翻了,桌子上的汤汤水水飞了起来,泼了阎婆惜一身,此前的精心打扮一下子花了。
牛二故意装出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唱了一个大喏道:“俺吃醉了,一时失态,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嫂嫂莫要见怪。”
尽管阎婆惜心里明明知道牛二是故意为之,但是却又寻不到破绽,况且经牛二这么一折腾,她的心思早就没了,只是幽怨地瞪了牛二一眼,便拂袖而去了。
“黑三郎,你有美人计,俺有过墙梯。”
牛二从墙边扯过一把交椅,往上面一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宋江便会过来收拾残局了。
果然,也就是一盏茶工夫,宋江便出现了,他一边令人打扫正厅,一边亲自引着牛二到西跨院安歇了。
等宋江回到卧房之计,却见有洁癖的阎婆惜还将自己泡在水桶里,一遍又一遍地搓洗。
见宋江进来,阎婆惜不由咬牙切齿道:“官人,难道你真的打算为牛二这厮筹集一万贯钱钞吗?”
宋江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不给他又能怎样?我有把柄被他握着,若不送钱给他,只怕是性命难保,看来只能将这所宅子卖了。”
“你真想得出?”
阎婆惜从浴桶中一跃而出,胸前那物事白花花的,直随着呼吸雀跃:
“官人,你可莫要昏了头,那可是一万贯钱,你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你每月给老娘的体己钱也不过三五两银子。敢问官人,卖了这房子,你何处安置老娘?老娘在东京过惯了繁华日子,可不想去宋家庄住!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想卖这所宅子,除非老娘死!”
阎婆惜一席话说得宋江一时间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方才涩声道:“既然事已至此,我索性豁出去,拼着脸面不要,送给牛二那厮一千贯,打发他走路了事。”
“一千贯?那牛二可是从东京汴梁而来,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区区一千贯就想了事吗?”
阎婆惜笑了起来:“若是那厮嘴上答应的好,暗地里却是怀恨在心,出去将官人的把柄散布于众怎么办?到那时,官人只怕是欲哭无泪呀!”
宋江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娘子,这该如何是好?”
阎婆惜银牙一咬,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使人做了牛二这厮,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以防春来萌芽再发!”
“杀了他?不行,绝对不行,牛二可是朝廷命官,杀官如同造反,要株连九族的!”
宋江不住摇头道:“更何况,牛二那厮武艺惊人,昨日里曾经在东门拦住飞马,着实不是我能够匹敌的。”
“你胆小怕事不做,老娘来做!”
阎婆惜刷地站起身来,娇声道:“宋福何在?”
“三少奶奶,何事呼唤小人?”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阎婆惜柳眉倒竖,珠目圆睁,恨声道:“宋福,你明早多带些银子,骑马到济州府买些砒霜回来,等我把他下到酒菜里,将牛二那厮毒翻了,然后往后院里一埋,便人不知鬼不觉了,还能给我做花肥!”
“三少奶奶放心,小人这就去准备,天一亮就动身。”
宋福答应一声,刚要走,却被宋江喝住:
“慢着,我有话说!”
这个宋福乃是宋江从宋家庄带过来的亲信,自然不敢违背宋江的意思,只好停住了脚步。
阎婆惜冷笑一声,决然道:“官人,你自做你的正人君子,我做我的蛇蝎妇人,我们两不相干。但是,如果你硬要干涉老娘行事的话,那我就只好卷起铺盖回东京汴梁了!”
宋江惨然一笑道:“娘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又何必如此逼我?”
“不是老娘逼你,而是官人你太过优柔寡断。我可不想你吃官司,也不想变卖这所宅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阎婆惜没说,那就是他自在东京行院出道以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这个牛二不但不解风情,而且还胆敢把那些酒水泼到她的身上,着实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阎婆惜的话,句句如刀,一寸一寸的切割着梁中书那仅存的恐惧:“娘子,让我好好想想。”
阎婆惜不屑地笑了:“大丈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宋江猛一咬牙,一字一句道:“罢罢罢,牛二,休怪宋某心狠手辣,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趟了这趟浑水!”
阎婆惜笑颜如花:“这才是我的好官人!”
“三少爷,小人这便去准备了。”不早不晚的,门外适时地传来了宋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