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艺梦
想当初,我也曾有过梦想和追求,只是现实离儿时的梦想渐行渐远了。
我小时喜欢过画画,但那只是昙花一现,逃学事件后就淡忘了。我更多的时候是喜欢看书,小学时我有一大纸箱小人书,是我挤牙膏皮、卖废报纸、捡杏子核和知了壳,好不容易积攒些分分钱买来的。现在想起来,我那些连环画精品不多,就一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还被视为镇箱之宝。但那箱书却是我儿时的全部宝藏,也是我在小伙伴中唯一可以拿出来眩富的。可惜在一次搬家时,那箱图书被我妈悄悄送人了,为这事我还跟妈妈冷战了很久。
初中后开始读小说,那时“科学的春天到来了”,老师们都很重视数理化,许多老师把看小说视同不务学业,但我还是忍不住上数学课时偷偷看小说。镇上小书店的那几本书实在太可怜了,完全不能满足我们饥肠辘辘的读书欲望,但我们还是三天两头往书店跑,跑多了似乎就有了灵犀,凡是新书到了,心里就有感应。由于口袋里的钱不多,我和华剑几个书友就轮流买书,然后把买来的书交换了看。那时看小说真是废寝忘食啊!记得一次不知从哪里借来本发黄的《木偶奇遇记》,可下午就得还给人家。我和华剑中午就轮换着看,他吃饭时我看,我吃饭时他看,而且是他看上半部我看下半部,再相互讲来听,凑合成一本书。两个人硬是一个中午合力把书看完了。
我和华剑不同的是,我不仅喜欢看书,还喜欢模仿着写。写作文用的新词越来越多,想像力也越来越丰富。那时的作文题简单得出奇,比如:《记一件好事》,《记我的学校》、《记我的班主任》,但这样的题目我也能写得文采飞扬。我的作文作为范文,开始在班上念;后来上了学校的黑板报,供其他同学去抄;再后来还拿到镇广播站去念,很是风光一时。
记得一天下午,我和几位同学在学校的操场边散步,秋风追逐着金黄的树叶在地上撒欢,学校广播里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播音的是叶琳,播出的是我的作文。叶琳的声音真好听,我说:“叶琳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了,听起来就跟中央广播电台的差不多。”我夸奖的是叶琳,其实对自己的作文也不无骄傲。听着这声音和内容的完美结合,我不禁有些想入非非,脑子里也冒出一些新词来:最佳搭档,珠联璧合,天作之美,金童玉女……
我成了班上的语文科代表,是江明泉老师的得意门生,我父母也不再反对我看小说。可华剑就没有我这样的运气了,他那当过炮兵的父亲像防贼一样不准他看小说,可他的数学成绩也没有因此升起来。我在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声中,做起了文学梦、作家梦,读初中时开始写小说,上中师后活跃于各个诗社,毕业分配当了乡小学教师,尽管独守穷乡,生活清苦,仍然笔耕不止。后来,我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豆腐干”,县政府招“笔杆子”时也因此瞄上了我。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在乡村当个教书匠可能连媳妇都找不到,而政府机关却是多少人打破脑壳都想往里钻的。我自然不能免俗,经过简单的考试便进入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但谁知不隔行也隔山,尽管同样是捉笔杆、爬格子,可公文写作跟文学创作完全是两码事,无论是思维方式、行文习惯、遣词造句都大不一样。记得第一次给领导写讲话稿时,我接连熬了好几个晚上,交上精心撰写的讲稿,把号称机关第一笔头的政府办何主任给惊呆了,他从没见过这种抒情散文似的领导讲话,也没有想到领导讲话稿还可以这样写。
经过几年磨砺,不知熬过了多少个通宵达旦,历经了多少次炼狱般的打磨,我才逐渐悟出些公文写作的道道,也成了机关里的硬笔头。可是,学会了那些八股官腔,我却失去了激情飞扬的文字和灵感,再也没有发表过像样的文学作品。如今人到中年,心里依稀还有一丝对儿时梦想的眷恋,但追梦的豪情已随岁月流逝淡去了。回想年轻时的那次改弦易辙,我从中得到了一些现实利益,但最终失去的似乎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