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应该尊重孩子的兴趣,选择他喜爱的、擅长的,聚焦于此,全力以赴,帮助孩子实现他们的梦想。
■少儿俱乐部
贺老师说要不要参加艺考,重点看孩子有没有美术爱好和天赋,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细想起来,莲儿应该是喜爱美术的,她从小就靠这点儿特长在同龄人中露脸。班上每次办墙报,老师都叫她当美编;班上的班徽班旗,也是采用她的设计方案,她成了同学们眼里的“小画家”。莲儿画画时是快乐的,也给我们带来许多乐趣。晚上一家人看电视时,她在旁边给我们画速写,甭说有时画得还真像;家里人过生日,她就送上一张手绘的贺卡,让我们很是喜欢。莲儿还告诉我们画画中的一些趣事,让我们增长了不少美术知识。比如,画室里的那些石膏像都是有名有姓的,那个长相英俊、一副愤青模样的青年叫大卫;还有那个蓄着卷曲胡子,像卖羊肉串老大爷的,是大名鼎鼎的诗人荷马;那个眼神阴郁,像个海盗似的,名叫阿里斯托芬,是古希腊喜剧作家……
可莲儿是不是块画画的料呢?
周六下午,莲儿要去画室学画,我们就一同去拜访尹伊老师。想了解一下莲儿学画的情况,她绘画基础怎样,有没有美术天赋,学画这条路究竟该怎么走?
周末是尹老师最忙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俱乐部上班,我们就约好先到他办公室去。工人俱乐部在东阳广场旁边,以前算是市里最宏伟的标志性建筑,可这几年四周的高楼拔地而起,其光华渐渐被掩盖下去了。俱乐部一楼是老电影院,现在已不再放电影,办成了艺体培训中心。艺体中心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都是爷爷奶奶牵着孙子,爸爸妈妈带着儿女,比以前看电影还要热闹。电影院原来的翻板椅子被拆除了,隔成一排排的房间,大房间办的是英语、美术、柔道之类的培训班,小房间则是一对一教学,练钢琴的、弹古筝的、下国际象棋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有的房间实在太小了,就像一间间禁闭室,从门上的小窗口看进去,有的小朋友在专心致志地练琴,有的小朋友则无精打采地坐着发呆,一个调皮的小男孩见有人张望,冲外面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莲儿小时弹琴学画都是在少年宫,没想到现在工人俱乐部也办成少儿俱乐部了。莲儿不断地催促我们:
“走哟,走哟,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这些培训班已成小儿科,我对这些场景却饶有兴致,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莲儿多么天真可爱,没有读书的压力,没有升学的烦恼,没有对未来的担忧,那是人生最幸福的时节,仿佛每天都洒满快乐的阳光。莲儿要是永远不会长大,人生总是停留在那个季节,该有多好啊!
尹老师的办公室在俱乐部二楼,办公室很宽敞,空档处摆放了许多植物,墙上挂着两幅发黄的字画,进门左侧的墙上贴着一大版照片。中式的实木沙发前,有一个老树根雕成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发亮的茶具,一把圆润的紫砂壶,几只小巧的茶碗,这些都显出室主人的生活品味。我看惯了机关办公室里堆放的那些杂乱的文件材料,没想到办公室还可布置得这么雅致,正想赞叹几句,莲儿妈却抢着说:
“尹老师,你这办公室好像个茶馆哟。”
尹老师四十开外年纪,头顶已开始掉发,额前光亮一片,脑后却蓄了长发,用胶圈扎成把小扫帚,一看就有些艺术范儿。
“像啥子茶馆嘛,像个艺术工作室。”我赶忙纠正莲儿妈,暗怪她不会说话。
尹老师并不在意,翘起一只腿,呷了一口茶说:“生活嘛,总不能亏待自己。”
尹老师讲一口本地的土话,感觉与那根扫来扫去的“小扫帚”不太协调。
“是,是,人是应该善待自己。”我附和道。
尹老师继续阐释他的生活理念:“每个人的一天,除了睡觉时间外,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办公室里。办公环境好了,人的心情也好,工作效率也高一些。但人们往往把办公环境给忽略了,这是不会生活的表现。”
“对,对,办公室环境经常被忽视了。”我深有同感地说。因为我们就长期工作在被忽视的办公环境里,现在所谓的写字楼,空间又矮,空气又差,环境压抑,缺乏生气。但我也知道,像尹老师这样的办公室太休闲、太小资了,在机关是不能接受的。机关办公室讲究大一统,不能搞另类,不能太生活化,墙上贴的是省市地图,靠墙立上几壁文件柜,桌上堆放一大堆资料。机关人哪怕成天什么事都不做,也要装成忙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这才像人民公仆。
几句寒暄后,尹老师给我们介绍了莲儿学画的情况,他说:
“夏莲学画认真,画画坐得住,动手能力强,悟性也较高,在画室里是几个冒尖的学生之一。如果继续这样画下去,考上华西美院应该没问题。”
尽管尹老师没有如我所期望的那样,把莲儿夸得像个绘画天才一样,但尹老师对莲儿学画是很肯定的,他说莲儿悟性高,在同学中算拔尖的,说明莲儿绘画有基础,也有学画的潜质,这让我们很受鼓舞。但尹老师给莲儿的定位却让我有些不快,说莲儿能够考上华西美院,华西美院虽说是全国八大美院之一,但毕竟只是省内的一所美术学校,而我们对莲儿的期望要比这高得多。
“夏莲明年就要高考了,她如果参加艺考,考什么专业好呢?”我问道。
尹老师给我们介绍了一些美术专业的情况:“美术专业主要分造型和设计两大类,造型是学油画、国画、雕塑等,设计是学平面设计、环境设计、产品设计等。学造型就是搞纯艺术,今后可以做画家、办画室、当老师等;学设计实用性更强一些,毕业后就业面很宽,可以搞出版、广告、服装、电影等。至于考什么专业,就要看个人爱好了。”
“听说艺考前要进行集训,是不是非得要参加集训呢?”我学着尹老师的样子,端起小茶碗喝了一口,尽管天天坐办公室里喝茶,但这小碗里的茶喝起来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集训肯定是有必要的,学画就像高考复习一样,需要一定时间的强化训练。”尹老师笑笑说,“我还没见过几个不参加集训就考上美院的。”
“那集训要多长时间呢?”莲儿妈担心地问,“如果集训时间长了,会不会对文化课有影响?”
“集训一般需要半年以上,具体时间要根据学生的绘画基础来定。”尹老师用两根指头夹起铅笔,一边杂耍似的转圈,一边继续介绍道:“参加集训对文化成绩肯定有一定影响,但专业课是艺考的高考科目,考美术学院首先专业成绩得过关,一些美术学院也是依专业成绩高低来录取。”
我想起王成提到的基因问题,尽管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但还是禁不住问:“我们一大家人都不是搞艺术的,这对夏莲的艺术天赋有影响吗?”
尹老师果然一下笑出声来,他从纸巾盒里抽出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搞艺术需要一些天分,但与家庭没什么必然联系吧?我父母也不是搞艺术的。世界上有许多著名画家都不是出生艺术世家,比如我国的李可染、吴冠中、李苦禅等大师都出自农家,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代表人物米开朗基罗的父亲是法官,荷兰著名画家伦勃朗是磨坊主的儿子,法国印象派大师保罗.塞尚的父亲是帽店老板——你说这有什么联系呢?”
我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尹老师是专家,我又请教些专业上的事:“听说南方和北方的绘画风格不一样,如果想考北方的学校,是不是就要到BJ去集训呢?”
尹老师不太赞同这种看法,他解释说:“每个学校由于历史传承、专业侧重、教师团队等不同,画风上有些差异很正常。但对绘画的基本评判标准还是一致的,不能说同样一幅画,南方的学校说好,北方的学校却说不好。”
对于是否到BJ去集训,尹老师不以为然地说:“BJ信息量大,学画有一定优势,但不管在哪里学,能不能学出来,关键还是看学生自身努不努力。”
坐了一会儿,尹老师要到画室上课,我们也顺便送莲儿到画室去。离开办公室时,我特意走到那版照片前看了看,这是尹老师布置的“荣誉墙”,有他参加省内外画展的,有获得各种奖励的,有与一些名人合影的……从这些照片可以看出,尹老师在市里算得上小有名气的画家。看了这些照片,我好生羡慕,如果说刚才喜欢尹老师的办公室,此时我更欣赏他的生活状态——有一片自由的小天地,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还有较为丰厚的收入,工作充实,生活惬意,事业小有所成,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联想到我的生活,表面上罩着政府部门的光环,但心里的那个苦只有自己知道。机关的人们成天爬文山,泡会海,写套话,讲空话,做了许多无用功,还经常忙得白加黑、五加二的(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还要加班)。一年忙到头,写的领导讲话、经验材料、调研报告数十万字,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找不到几个字,不仅别人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青春不在,岁月渐老,心头却空落落的,这种生活要自由没自由,要待遇没待遇,要成就没成就。这么多年来,我从心底里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尽管现时大家对公务员都趋之若鹜,我却不希望莲儿走我这样的路,莲儿应该有她自己的梦想和追求。